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第七章 闲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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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KTV,没有夜生活,大清的夜永远都是静的。忽——,忽——,一阵北风迎面而来,刮在脸上有些痛。耐不住这刺骨的寒。我急忙低下头去,将身上斗篷扯了扯,向前紧走两步,奔向抄手游廊。
廊子上,风小了很多。此时,东边天空有弯弦月,虽然看上去不圆满,但也能够洒下清辉。风一阵紧似一阵。搞得院子当中,一棵用来观赏的小树,这会儿有些站立不稳。这到处肆虐的风!别把它折断了才好。
虽然回廊依垣墙而建,但在这里站久了也觉得冷。要是将手壶也拿进来就好了。我一边一边向手心哈热气,两只手握在一起相互搓了搓。嗯,这里是转角处,风吹不进来,而且正对着月亮。于是,我在里侧的围栏上,随意挑了一处坐下。
“月亮船呀月亮船,载着妈妈的歌谣,飘进了我的摇篮,淡淡清辉滢滢照,好像妈妈望着我笑眼弯弯。月亮船呀月亮船,载着童年的神秘,飘进了我的梦乡,悄悄带走无忧夜,不知不觉靠近了青春岸。月亮船呀月亮船,载着一个小小心愿,停泊在枕边……”
就要过年了。我那远方的亲人,你们一切安好吗?一年多了,天天生活在清新的空气中,已想不起父亲身上的烟草味儿了。一年前,对那味道是多么的厌恶。但是现在,它与父亲捆绑在一起,埋入了我的记忆之中。
“我要我要我要找我爸爸,走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我的好爸爸没找到,如果你见到他就劝他回家。”这是我记得的,唯一一首歌颂父亲的歌。
待到歌声落地之后,我大脑中一片空白,直冲着“月亮船”发呆。正在这时,我听见屋舍那边门环响,不一会儿又是一声传来,然后是细碎的脚步声响。这么晚了,又这么冷,谁舍得这会我出来?好奇心突然间泛滥,使我忘记了忧伤,屏住呼吸不敢动,想等那人再走近些。
脚步声越来越响,但是没往我这儿来。没有风,夜总是静的。我甚至能听见她停了停,然后直接奔向大门而去。眨眼之间那人出了仪门。幸亏那里挑着两盏灯笼,我才能够看清她的背影。身材略微有些矮小,我肯定她不是芒种。那究竟是霜降还是小雪呢?她二人身材相似,我偏偏站在远处,实在是辩别不清。
还等什么,我欺身跟上。但见她出门向左,往东边转了两转,最后往南一拐,往后花园而去了。这个时候去后花园,难道小雪今晚有约。恐怕跟丢了她,我一脚深一脚浅,只与她保持着一箭之地。
哎哟,我脚一下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上。原来地上有块小石头!还好小雪的心思不在后面,若暗刚才她再警觉一些,我岂不要错过一场好戏。顾不得脚板咯了一下,我蹑手蹑脚重新跟上。
哎,人呢?!我来到花园里,竟不见她的踪影。莫非躲到树后面去了?我悄悄向前,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是我躲在大树后面,偷听亭子里二人的对话。
“虎子哥,你听我说——”那声音里带着哭腔,小雪似乎在苦苦哀求。
“我不听!”紧接是个愤怒的男声,声音高得吓了我一跳。这么静的夜,这么大的动静,若不是后花园还不将整个院子的叫醒?“你告诉我,他是谁?”第三者插足!嘿嘿,这可真是刺激。我定了定心神,继续听下去。
“虎子哥你别问了,咱们俩还是好合好散吧。这里有一些银子,是我平日积攒的。你拿去做个小买卖,将来再聘一房媳妇,就不用再着等我了。”
“哗啦”一声,我听见有东西掉在了地下。可能是那包银子吧,我暗地里叹了口气。
“妹子,你当真这么狠心。连多年的情义也不顾了吗?”多年的情义,看来那个虎子还是个痴情种。世间之事难预料。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小雪这样单纯的女孩,做出如此背信弃义的事。
片刻的沉默后,小雪终于开口道:“虎子哥,你就忘了丫头忘吧。你是个好人,将来定能将个比丫头更好的。”
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我先听到一串沉重的步子,出了亭子往后院去了。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小雪才离开亭子回家了。
等到他们全都走远了,我才进入到那个亭子。咕嗗咕嗗,想必脚碰到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呢?我弯腰用双手去摸。还好它没有滚得很远。被我左右划拉了两下,在一根柱子旁边摸到了。原来是一块银子哪,刚才被虎子扔了的。
哎——!这回我终于长叹一声。我展开自己手中的帕子,将它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出了园子,本打算径直回去的。可走到半道上,又犯了寻思:现在回去合适吗?青年男女私订终身,在过去会受到鄙视。怎么办?我站在原地想了想,摸黑赶往弟弟下处。
原以为这么晚过去,叫门也费半天的工夫,没想到园门还敞开着,门口还挑着个灯笼。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没有回来吗?我满腹狐疑地走进小院。
“小姐过来了?”一个妈妈听到外面动静,便跑出来瞧个究竟。
“小少爷在做什么?”我一边与她说话,一边向屋子那边张望。
“小姐来了,快请屋里坐!”这时谷雨一掀门帘,从屋里迎了出来。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晚饭用过了没有?”这也是爱操心的,现在一脑门的官司。
“哎,快别提了!”说到这里,她向那位妈妈吩咐道:“妈妈先别闲着,去给小姐上盏茶。”
“好,好。”妈妈立即去准备了。就在我将要转身之际,听见她也长叹了口气。
看样子,这个小调皮又闯祸了?
进入屋里来不及坐下,我就迫不急待地问:“又挨先生的板子了?还是被老爷叫去了?”
芒种点了点头,将茶碗放在我面前的桌上。“现在是先生跟老爷辞馆了。老爷知道了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打了少爷的板子,这会儿还在正堂跪着呢!都这会儿,晚饭都还没有用。”
晕!在为什么读书这件事上,我苦口婆心不知说了多少回。可难的得是,他每次都答应得爽快,但是从没往心里去。难到这孩子是宝玉,我就是他的宝姐姐?跟我也玩阳奉阴违的把戏,这怎么能不让人寒心?该,活该,他这就叫:人有可怜之时,必有可恨之处。我看从今往后,也不用好言相劝,打两板子就完了。虽然不能一劳永逸,也不至于竹篮打水。
见我坐着发愣,谷雨有些着急,不停征求意见:“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他成日里研习武艺,挨顿打根本不算什么。你去找些白药备着,再熬一些稀粥温着。什么时候回来,给他盛上一碗。不过是饿了一顿,回来补上就是了。嗯,再往前院派个小厮,时时看着他些。哎!祸是他自己闯的,老爷正在气头上,谁也代替不了他。”说完我准备离开。但是走到半道,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知会她。“等少爷回来,记得往秋园送个信儿。我现在去瞧瞧阿玛,明儿一大早再过来。”
我一掀门帘进去,没想到二娘也在,正拿着帕子拭泪。进了屋,我抻长脖子往里屋瞅,发现他还在读书,于是悄悄问额娘:“怎么样,阿玛气还没消?”额娘不置可否,看上去很无奈,而一旁的二娘仍在拭眼泪。
“是谁在外面?”里间传出了阿玛的声音。
“是我,阿玛。”我正准备进去回话。不料被额娘扯住袖子,硬将一个托盘塞我手里,那里面有一碗莲子羹。
“银耳莲子羹。要凉了,快趁热吃!”将托盘放在桌上。我端起碗来,用汤匙搅了搅,放在阿玛面前。
“好,好。”阿玛面带微笑,放下手中的书,看样子不生气了。
“甜不甜?那碟子里面是糖。”我指着桌子上面,一只精致的瓷器告诉他。
“不必了,已经够甜了。”真有意思。平日里吃饭像打仗的阿玛,这会儿竟然慢条斯里起来。手里拿着个勺子,一遍一遍一遍。直到感觉闷了,才挑起个樱桃,缓缓地送下去。直至将那碗羹喝完。
“味道怎么样,我亲自下厨做的。”母亲终于也踏进房门,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那混球还跪着吗?叫他回去歇了吧。他闯下的祸他自己解决,给我告诉他:明早就去给先生赔礼。先生不计较还则罢了,若人家真要辞馆回去,他也不用再回来了。”看见额娘进来,阿玛气不打一处来,言谈中还有不满。
“孩儿这就去通知。阿玛,您用过了夜宵也早些歇着吧。为朝堂上的事累了一天,明儿还要去应卯呢!”
“嗯!”阿玛点了点头,特意嘱咐我:“你身子弱不适宜熬意,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是。”我往后退两步,道过晚安之后,才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