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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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下了课,洁衣、肖紫凌、陈伦俊、约翰一起去看梦。
    一进病房,见梦坐在床上,医生正在给她作检查。
    四个人目瞪口呆。
    “怎么了?”她笑嘻嘻地道,还是弯弯的眉,弯弯的跟,弯弯的嘴巴,虽然脸色苍白憔悴了点。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洁衣呆呆地问。昏迷了三天的人,突然生龙活虎对着你笑,任谁都会呆住。
    “今天早上啊!”梦笑嘻嘻道,丝毫没有伤者的样子。
    “你这家伙!”四个人同时扑了上去,“吓死我们了!说醒就醒,你是不是人啊?”拍头的拍头,捏脸的捏脸,气得医生大吼大叫:“别闹了!小心伤口裂开!”方才阻止了打闹。
    “冥呢?”梦问。
    却见四人脸色都不对,目光游弋不敢与她接触。
    “别告诉我,我才昏迷了几天,他就移情别恋了?”梦开玩笑。
    “那家伙——”陈伦俊欲言又止,眉头耸得老高,“哎呀,算了,我叫他过来,让他自己跟你讲!”
    “发生什么事了?”梦问约翰。
    约翰耸耸肩。“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那家伙好像因为你的事情,性情大变,变得好……”约翰皱起眉,词又不够用了。
    “凶残。”洁衣帮他接过去。
    “啊?”梦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他,打人了?”
    “如果那样就好了。”洁衣没好声气道,“成天阴沉着脸,嘴巴这样……”洁衣用手将两边的嘴角朝下拉,“吓死人了。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那个舞樱姬……”
    “你还担心那女人啊?她这下可惨了,欧阳冥发誓要她坐十年牢,如果你不幸死掉了,他要她抵命呢!”
    “但是,她不是精神有问题吗?”
    “什么有问题啊!那女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欧阳冥请了最权威的精神专家给她作鉴定,她的脑子清楚得很呢!”洁衣不屑地擞撤嘴,“你还活着,她这辈子都该给你烧香磕头呢!”
    十分钟后,病房的门砰地被推开,冥出现在门口,喘着气,额头冒着汗,深眸凝胶在她脸上,脚下竟移动不了分毫。
    “嗨!”梦扬起笑,那笑容如往日般灿烂,竟瞬间深深地拧绞了他的心。几日里刻意被压制住的情感瞬间翻江倒海而来。
    “过去啊!”陈伦俊在后面轻推他一下,他恍恍然地走过来,像个茫然的小孩般,眼里只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笑……
    毛绒绒的触感轻搔着掌心,柔软的肌肤,他的手恍恍然一路向下,停在了光洁的下巴……微凉的柔软抵着他的唇,他的唇有些干燥,渴望着她的润泽,他的舌蓦然急切地探入,饥渴地捕捉真实的存在感……她攀附在他身上,虽然他的动作牵扯了伤口,令她痛楚地微皱起了眉,但她却不舍得就此停住,只想令这头晕目眩天长地久地持续下去。
    第一次,他将灼热的感情如此赤裸裸地展露在她面前,赤裸裸到只要一伸手,就能探入他的灵魂深处。如果是因为她这次生死徘徊激得他如此的话,她真的要感激舞樱姬了。
    所有在场人全都脸红地各自朝不同方向看。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眸里深情毕露,款款地凝视着她,叹息灼热地呼在她的脸上,令她目眩。
    “我没事了。”她低声道。
    “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事了。”她再道。举手去抚他依旧汗涔涔的额头,他的眼底有软弱的不安,仿佛有什么困扰着,令他失却了往日的冷静。“医生说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你搬到我那里去住。舞樱姬的案子还没了结,这里闲杂人员太多,不安全。家里有专门的医生跟护士,而且,我要看着你在身边,否则,我的心总是安不了,听话,嗯?”
    梦张口欲言,却被他用手捂住。他的手指有些冰凉。“什么都不许反对,你只能听我的。”霸道的口吻暴露了他的软弱。
    她在他面前倒下,鲜血流了他一手一身,那种惊骇到心碎崩溃的感觉,他不能再经历一遍,他承受不起再来一次。一想到她可能就这么离开他,他的心就像被千万缕韧绳紧紧捆住,痛得透不过气来。即使她现在就在他的怀里,体温真实地偎依着他,他的心还是患得患失。
    她却在他的手掌下挣扎,努力想说什么。
    他一急,竟失控地吼了出来:“我说什么都不许反对,你听到了没有?”他的声音如此之大之急,吼得在场的人全一抖,吓住了。包括梦。看见她露出委屈的表情,他的心立刻痛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经历了太多事情,我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我,我道歉……”他的手去安慰她的脸,令她的嘴得到了说话的机会。
    “我要吃胜记。”
    他的手僵在她的脸颊上,脸也僵住了。
    “我要吃胜记。”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
    看着他们呆若木鸡的表情,她笑得好得意。“我是病人我最大。我要吃胜记。”
    #-#-#
    像她这种头天醒来就吵着要吃这吃那,医生不同意,还哭了起来的家伙,真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在医院渡过危险期后,冥便将梦接到家里养伤。
    待梦的伤势稳定下来,他便开始着手实施报复计划。
    不顾欧阳、舞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不顾欧阳、舞两家家长的哀求,欧阳冥执意要让舞樱姬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他召集了由四个国内最优秀的律师组成的律师团,要让舞樱姬在监狱里至少呆上十年。同时,已经在欧阳集团担任总经理一职的他开始在商场上借助欧阳家的雄厚实力,尽力打压舞家,先单方面撕毁欧阳、舞两家今年最重要的合作计划,导致舞氏市值大跌;再一口气抢了舞氏的几个大单子,包括舞氏与政府合作的一桩建桥计划,干净利落,将舞氏迅速打入窘境,濒临破产边缘。
    一向尽力隐敛锋芒的欧阳家大少爷这一连串的动作,不仅打压了舞家,也成功地封住了集团内部所有对他空占总经理一职却甚少做事的不满,更令商场人人自危。欧阳的接班人手段比之现任掌门人更加狠辣。
    梦只知道他在忙舞樱姬的案子,却不知道他打压舞家的事情。欧阳冥成天都非常忙碌,经常连晚饭都不回家吃。欧阳夫妇对于她入住欧阳家,居然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没有意见并不代表没有动作。儿子的性格他们最清楚,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就是用火车也拉不住他,明着反对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但是,舞家和欧阳家毕竟这么多年交情,总不能眼睁睁看儿子真的把人家整垮吧!现在惟一的希望,便是梦这边了。
    叩叩。
    “请进。”
    冥推门进去,梦正坐在床上画草图。她现在的作业全部是画了草图,冥找人去帮她做出来。
    “你回来啦!”她头也没抬道。
    “嗯。”他走到床边坐下,在她脸上亲了下,将她手里的笔和速写本抽掉,“又不乖了,嗯?”
    “只是画点草图嘛!”她撒娇地靠在他身上,软软的小卷发搔着他的脖子,令他眼中的柔情更深了几分。“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嗯。”他有些心不在焉。
    “对了,校长今天来过。”
    他的眉头迅速拢起。他怎么知道梦住这里?学校里除了洁衣、肖紫凌、约翰和陈伦俊,没人知道梦住在他家。
    “他说有一个推荐名额,问我要不要去圣马丁学院。”梦的脸激动得通通红,她以前虽然曾开玩笑说要去圣马丁,但是圣马丁岂是那么好进的?只要是学设计的,没人不想去圣马丁。
    “冥?”她终于发觉冥的脸色不对劲,他看起来简直就是在强抑着狂怒了。他蓦然起身,却发觉他准备去发怒的人就站在门口。
    “父亲!我告诉过你,我和梦的事情,你不许插手,难道你忘了吗?”
    “我想,我这不算是插手吧!”欧阳轩道,双手环胸,“我只是提供一个机会,至于这个机会,要与不要,在梦,不在我。”看着儿子狂怒的表情,他缓缓地、残忍地再道:“也不在你。”
    砰!冥猛地摔上门,将父亲隔绝在外。
    “你已经考虑清楚要去了吗?”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整心情。再度开口,他的语气平静许多。
    “我想去。”梦老实道。
    他沉默了片刻,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叹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样东西,是个红色的锦盒。他打开盒子,专注地看了盒内的东西片刻,将那盒于转向梦。
    里头赫然是个戒指。
    “你无法体会我当时的恐惧。那天,你浑身是血躺在我的怀里,我不停地对你说:我爱你,但是你躺在我的怀里,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体渐渐冰凉,那种恐惧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后来你醒了,看见你再度对我笑对我说话的那刻,我才知道,我的心里已经没有安全感了,一日不拥有你,一日就只觉得心里空空的,无法安心,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渴望一个人能够留在身边,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觉得安心。我无法忍受再失去你一次。今天,我原本打算向你求婚的,没想到……”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眼中流出泪来。
    梦伸手想去碰他,被他躲开。她的鼻中一酸,落下泪来。“我……”
    “嘘。”他制住她将出口的话,“不要说出来,除非你想说出来羞辱我的骄傲。我同你说这些,不是想令你改变主意,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在向你乞怜。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不会等你,四年是个未知数,如果出现了令我心动的女子,我不会因为你而放弃她。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我对你还有感情,而你也是,我们再重新开始。你已经作出了决定,没有反悔的余地,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反悔。所以,”他凝睇着她,伸手抚摸她的脸,缓缓俯身下来,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唇上沾了她的泪,咸咸的,“我们分手吧!”
    #-#-#
    两个月后,梦办妥了留学手续,同约翰一齐启程前往圣马丁。冥到机场送机。对于冥同梦分手,令梦足足哭了一个礼拜的事情,洁衣一直不能释怀。只是去留学,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有必要闹到要分手吗?她就是无法理解欧阳公子那颗复杂的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所以看到他来,就忍不住横眉冷对。
    梦原本还笑着同他们告别,一见到冥,眼泪就哗地流了下来,整个人赖在他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好了好了。”冥替她拭着泪,洁衣在旁冷哼。真搞不懂这两个人,人家说,分手了还能做朋友,他们那哪是朋友,简直就像恋人!既然如此,分什么手啊!真是!
    梦总算稍微冷静下来,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冥道:“我写信给你,你要给我回信,好不好?我打电话给你,你不要不接,好不好?如果到伦敦来,要来看我,好不好?”
    “梦”冥叹息,“我们都说好了的,难道你又要反悔?听好,在你走之前,我有一句话要说。当你回来的时候,如果不能成为与我抗衡的对手,我连机会都不会给你,明白吗?”
    梦又哭了。她最近掉的眼泪,比前生、今世、下辈子加起来还多。
    “入闸了。”约翰替她拿起行李。
    梦一步三回头,眼泪掉个不停,像只被抛弃了的小狗般,洁衣和肖紫凌都哭成了一团。蓦然,她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冥!你等我!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成为令你刮目相看的女孩子,你一定要等我,我们重新开始!”喊完,她毅然转身跑去,追上约翰。约翰揽住她,两人办完最后的登机手续,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那个白痴!”洁衣含泪道。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陈伦俊侧目问冥。
    他没有回答,转身径自离去,挺直的背,高昂的头,一如他往日那般的骄傲。叹口气,陈伦俊追上他,搭住他的肩膀。
    “……冥,我已经到达伦敦,在约翰的帮助下找到了房子,一切都好……”
    “……冥,开学已经一个月了,我已经适应了这所学校,结交了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这里真的是所非常适合我的学校,我已经能够渐渐抛开当初作这个决定的后悔心情……”
    “……我的作品教授非常喜欢,他将我的作品推荐参加了双年艺术展……”
    “……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卖出了我的第—个作品,买主是个很有名的收藏家哦……”
    “……冥,我在VERSACE找了份兼职,专门设计家居产品,我做得不错,老板很喜欢我,问我毕业后是否有意留下来……”
    “……冥,我和两个同学一起成立了一个设计工作室,刚开始的时候比较艰难,但是现在,我们的客户渐渐多了起来……”
    “……冥,学校放假了,我好想回来看你,但是工作室刚刚接了一个大单子,这个单子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大家都希望能够做好它……”
    “……冥,今天我毕业了,这是我的毕业照,我看起来变化很大是不是,我自己也觉得,这四年里,我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对于四年前的决定,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一点都不。你现在好吗?我得不到你的只字片言,只能从洁衣她们那里探知你的消息,给我个电话好吗……”
    “……冥,今天我们的工作室正式注册成公司,并以工作室的名称成立了家居品牌……”
    “……冥,约翰加人我们的公司,用他的名字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服装、家居两大部分,年底,我们计划开第一家专卖店……”
    “……公司新增加了建筑设计部门,对于这个部门的前景,我们十分看好,正准备开发一栋大楼,估计投资不会少于一亿英镑……”
    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梦寄来的信,邮戳有时候是巴黎,有时候是米兰,有时候是洛杉矶,有时候是纽约,有时候是东京,有时候是香港……转眼,梦离开已经七年了。七年里,她从未间断过给冥写信,只是,冥从来未曾回她一封。
    正如欧阳夫妇当初预测的那般,梦飞得很高,飞得很远,飞得很精彩,但是,他们却预测不到,儿子的目光,是否还在梦的身上?
    冥毕业后,出乎意料没有离开欧阳家自立门户,而是进了欧阳集团,成为欧阳轩的得力臂膀。有他的加入,欧阳集团如虎添翼。无论是领导才能或是魄力手段,他都远胜父亲许多,加入欧阳集团仅一年,他成功地将欧阳集团彻底改造。毫不留情将一些遗老踢出局,大刀阔斧切除了长久以来困扰欧阳集团的毒瘤,堵住家大业大难免产生的种种弊病漏洞,稳住了因为扩展太快而已经摇摇欲坠的融资危机,为欧阳集团朝新阶段的发展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几年下来,欧阳集团的规模已比当初翻了几番,两年前开始进军国际市场,如今已经成为一家国际知名的跨国企业。
    如果他不进欧阳集团,而是自立门户的话,他绝对是欧阳集团未来五年内最危险的竞争对手。但是他却选择了欧阳集团。
    先破再立,这个难度远远大于白手起家。欧阳轩当初用这个挑战留住了欧阳冥。只是,欧阳冥并不知道,欧阳轩曾给梦写过信,问梦如何能够留住欧阳冥,梦如是回答。事实证明,那个女孩真的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了解这个难以捉摸的儿子。
    七年时间,足以忘记一个人许多次。
    七年时间,也足以分开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恋人许多次。
    而当初他们分开时,感情还只是刚刚起步,甚至连热烈都谈不上。分开七年,两人间如果还存在感情的话,真是上帝也要惊讶了。
    这几年,欧阳冥甚少提起过梦,也不曾跟梦联系过,对于其他女人却来者不拒。他的身边不乏女人,也不乏在他身边停驻的,就像现在这一个,同儿子的关系已经维系了一年多,甚至比梦当初与冥在一起还长,令欧阳轩也开始在心里做好接纳这个女孩做他未来的儿媳妇的准备。
    只是,有时候想起那个远在伦敦的女孩子,想起那张笑脸,总是会有些遗憾。在心底,欧阳轩还是认为,那女孩和儿子最相配。
    “冥,晚上一起吃个饭?”欧阳轩走进欧阳冥的办公室,却见儿子正在发呆。“怎么了?”他走过去,“身体不舒服?”为了一个投资三十亿的大单子,儿子已经一个月没好好睡过吃过了,老婆心疼得要死,说什么都要他今天把儿子架回家去吃顿饭。
    “我没事。”冥回过神,将手里正在看的一封信仔细折起,收进抽屉里。“今天不行,我要加班。”
    “那是什么?”欧阳轩盯着他的抽屉看。直觉儿子的反常同那封信有关。
    “她写来的信。”冥也不隐瞒。
    “梦?”欧阳轩挑起了眉,目光在冥脸上梭巡,“关于什么?不会是……她要结婚了?”他的声音蓦然有些失控地拔高起来。前一阵听约翰说有个男人追梦追得很紧,真令人担心。
    “不是。”冥笑了笑,“是她要回来了。”
    “回来?”欧阳轩的声音再度失控。
    “是啊,回来跟我抢这个三十亿的单子。”冥脸上还是带着笑,而欧阳轩却呆住了。
    他在儿子眼中看见了久违的光芒,有多少年没见到了,那种因为挑战来临而令他兴奋起来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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