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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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央和捻花娘在房里靠着桌子坐下,姐弟两像过去十几年一样依偎着。
    他们是同生共气的一家人,不论聚散,只要再相见,就是密不可分。
    “央央,侬一个人过真是不行的哩,看,饭涡涡都饿没咧!”捧着弟弟的脸,捻花娘痛心疾首:“这可是聚财的哩!”
    买央敷衍衍的扬起脸笑笑,证明聚财的涡涡没跑,然后凑近了贼眉鼠眼的问:“说吧,嫁过去两年了,捞些什么回来?”
    捻花娘纤指挑向那几个大包,笑嘻嘻说:“吾连给弟媳的聘礼都弄到手了哩!”
    买央闻言顿时心虚的站起身:“咳,那什么,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月挂半空,幽影浮香。
    小院里,三个人围着小桌子吃饭。大毛嘟着个嘴,不说话只是埋头吃菜。买央和捻花娘两年不见,二人感情又深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对了,这是侬招的伙伴吗?长得好乖哩!”捻花娘忽将话题扯到大毛身上,大毛听别人夸他,下意识的抬头对她笑笑,唤声“姐姐”,捻花娘微笑受用。
    买央看着这两人的互动,额上冒出一滴冷汗。
    “哎呀呀,可惜了的,乖乖的孩子,脑筋不好呀。”捻花娘很惋惜的摸摸大毛的头。
    “花花,他是我媳妇儿。”没办法了,买央招认了大毛的身份。
    捻花娘转头,脸上还带着笑:“啊?侬刚才说了什么?”
    不待买央回答:“媳妇儿?什么意思?”
    她来回的看着他和大毛,一伸手,摸上大毛的胸,平的,还有喉接,是男的。
    场面彻底僵住。
    大毛觉得不太自在,没有人讲话,买央绷着脸,姐姐脸都青了。他几口刨完饭,对买央小声的说:“我想找二胖玩儿。”
    “去吧,早点回来。”买央擦去他脸上的饭粒,放他去玩了,回过头,捻花娘一脸天都要塌的表情看着自己。
    “吾错了,吾不该撇下侬走,侬现在居然变得这么下流~”捻花眼泪珠串般掉下:“这叫吾怎么跟娘交待~央央呀,侬好不争气的呀,吾就是倒回去啃树皮,也不能让侬走这么条歧路呀!”她声音娇柔甜嫩,就是斥责也好似唱念一般。
    买央也不说话,待她说够哭累了,才缓缓叹口气,“花花,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这世间上的姻缘是不由人做主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送个人到身边,撵不走又丢不开,花花,我一个人,也会觉得寂寞。”
    起身,他站在葡萄藤下,悠悠望向天空。
    聚散浮沉,那里由得人做主?
    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已然是幸甚。
    他哪里会不知足,哪里会不惜福。
    捻花娘走到他身边,心也是一阵阵疼:“可是,他是个傻子哩~”
    “他很好。”
    买央只淡淡一句。
    捻花娘是典型的南方女子,娇娇小小,秀丽脸颊,乌黑发丝挽了水滑髻子垂在脑后,月白绣服,珍珠纽扣在衣襟上,恰好露出细软白腻的一段脖子。
    这美丽女子,却是个闲不下,也静不下的小妇人,永远精神头十足。
    天蒙蒙亮,就会拿着抹布冲进买央的房间,掀开他的棉被脆生生喝道:“起床啦!”
    待到买央大毛从棉被中挣扎起来,床边洗脸架上,铜盆明亮,清水温温热,洁白脸帕整齐搭在架子上,散发着淡淡桂花甜香。
    洒水,拂尘,葡萄藤下的青石台越发绿意沁幽。
    大毛心里喜欢这个娇小开朗的姐姐,又有些怕她。
    这天,由外乡来了架小马车,好精致一座车身,双开合的雕花窗面,衬着双架的高头白马,嗬!那叫一个气派!
    车子又不偏不移,恰恰就停在了药铺门口。
    那当儿,捻花娘正一刻不得闲握着红禾束的小扫帚,打扫铺门口那一方小石板,努力清扫出板缝里的每一片瓜子壳;买央在铺子里给姚家媳妇诊脉,眼看着小媳妇手腕上的金圈圈,那叫个十足真金,心里估摸着一会药钱绝不能少于1两;大毛正从后院出来,手上拿着一碗刚晒好的枳实。
    然后就听见捻花娘一声惊扯扯的惨叫直冲云霄!“咦呀呀~~~~~~~!”
    她一路冲着跌着进了铺子,俏丽脸儿吓得个急赤煞白!冲到买央身后躲起,又是抓他衣裳来捂脸,又一叠声清脆脆,惊慌慌的嚷:“了不得哩!了不得哩!活天菩萨在上呀,央央侬要帮吴呀!吾不见他,不见他的哩!”
    跳着脚儿一阵嚷,不待买央反应过来,又急忙忙的冲去掀开布帘:“大毛!大毛哩!快来堵住门口!快点哩!”
    大毛只看见小兔一般惊慌失措的姐姐一团火似地冲过来,撞翻了他手上的碗,也不看上一眼,像有鬼在身后撵一样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紧闭房门!
    场景转换到药铺外,马车停拢,车门缓缓推开,一只穿着洁白云头鞋的脚,踏在了地上。
    买央施施然挑起竹帘,微眯了眼,不言不动的静看向眼前这人。
    瘦高个子,样貌也不算如何出采,白净脸庞,清秀书生,若说温文儒雅是有的,可一转身,怕就会立刻忘之脑后。
    就是这么个平凡平常的男人,轻易就带走了他梅买央最亲爱的姐姐,这男子,他的姐夫,秦书玉。
    药铺外。
    青衫书生向着梅买央恭恭敬敬行个大礼,口中叫唤:“大哥在上,小弟有礼啦。”
    梅买央懒懒靠在门边上,桃花眼滴溜溜盯着他妹夫,似笑非笑:“说说吧,你小子做什么好事,把我家花花惹毛啦?”
    秦书玉闻言又是一偮到底,温吞回话:“大哥,小生已是两月未见娘子,思之甚矣,其中缘由请容小生慢慢道来。。。”
    买央无语的朝天翻个大大白眼,撂下竹帘就往里走,要说他这姐夫,斯斯文文也没啥不好,否则当初也不会默许了捻花娘跟他走,可这小子一口一个小生,又是什么之知者也的,听得他脑筋都快打结啦!心说姐姐也是个不开窍的,选这么个人来添堵嘛不是。
    秦书玉自动自觉地跟上去,掀开帘子跟在他身后,一路只向买央嘘寒问暖,兄长弟短的诉家常。
    买央原是朝着小院里,捻花娘的房间走着,听他几句话下来,竟是对离家媳妇还不着急的样子,那脚步自然就停住不走了。
    啧啧,这上赶了八百里不止来找媳妇的都不急,他个大舅子又急的什么。
    于是在小院里摆下酒席,花前月下,两个人谈天说地,酒至半酣甚至击节而歌,好不痛快!
    苦了独独闷坐在房里的捻花娘,几次推开窗子缝,只看见一桌子酒菜,他二人喝的那叫一高兴,她家相公呢端直背影,别说面了,连个眼角都不曾扫她一眼!
    于是咬牙,气苦。。加之大半天了连口水都莫得喝,肚子又饿。。真真,急死个人咧。。
    月上柳梢头,夜实在深了,梅买央喝了个半醉,由大毛掺着回房睡下了,秦书玉独个在小院的青石台上,拿外衫胡乱裹了当枕头睡下。
    静悄悄的小院落,只听见夏虫此起彼伏的鸣叫声。
    过了好一会,一个娇小身影朝着小院偷偷摸进。
    “该哩!吹风着凉了才好哩!”
    口中恨恨的念叨,手中薄被却是轻轻地盖在秦书玉身上。捻花娘自以为动作轻巧不被人发觉,谁知道刚一起身,就被紧紧抓住手腕!借力一扯,她已跌坐在秦书玉身边,被抱个满怀!
    被熟悉的气息一包围,捻花娘好不容易咽下嗓子眼的惊呼,脸立刻胀得通红,也不敢去看那人,只低低的道:“侬,侬几时醒了呀?”
    秦书玉把脸埋在她解散开的长发里,轻轻叹气:“娘子,你怎么不问我,自你走后,我几时安心睡过啊。”
    捻花娘一听这话,眼圈儿就红了,“吾也不想滴呀,是侬那娘亲说吾生不出孩子,非要给侬娶小房,吾莫办法了呀~”
    秦书玉伸手去摸她的脸,暗夜里,只摸得一手的湿润,心疼她这般纤弱单薄,索性按了她脸在胸口,紧抱住她温暖身躯。
    两颗心,凑在一处跳动,好像才是鲜活的了。
    “娘子,你别再离开我了,我此生有你就够了。”秦书玉长叹一声。
    他只是长在深家大院中的小少爷,性格平庸和顺,万事都是由着家中大人做主,因为从小一切都来得太容易,对事物也就半点不经心。
    是这异乡的小孤女,让他头一次感觉到空荡的掌心有了重量。他哪里会去娶别的女子,他唯一的心愿,只是和她平淡生活。
    月夜下,两夫妻静静依靠,千言万语,只在无声。
    小院的另一房里,梅买央靠着窗子,脸上神情淡淡,大毛在他怀中早已睡熟,一头银发在他手中慢慢理顺。
    早知道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了。。。这段日子,捻花娘不提离家的事,他也就不问,为什么要问。
    花花是他唯一的亲人,这感情太深,他只愿花花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能够再多一些,因为迟早,她都要跟着别人离开。
    俯下身,对着大毛睡得暖融融的耳朵亲了亲,他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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