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然卷 第九十章 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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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庆宴城很是热闹,外乡来人许是奇怪,这前不搭除夕,后不着宵会的,怎会如此隆重,瞧着满街彩灯累累,气宇喧哗,直教人看愣了眼。
“呵呵,不知了吧!”晓通些内幕的无适人士,闲坐话聊道:“这可是咱紫阳首绝的奉第礼,自然盛大!且不说那相府独子的份位,得赶上我们……”那人挑眉弄眼一番,一副众所周知的模样,用食指空顶向上面,窃窃一笑。
见那外乡人还是那懵懵懂懂,得旁布襟长衫的中年一肘子杵过去,左眼半翻。
“啧啧,个愣头青儿!上面的!上面那位!”
见那外汉还一副摸不着脑的样子,众人哄笑散去,各说各的,闲里家常的有,打听深宫秘闻亦有,一时间酒楼饭馆嘈杂闹腾起来。
景阳元年,二月初一,紫阳墨家,嫡长子墨子谦,年满二九,风华正茂,帝宠至盛,特此得紫阳新帝亲自封赏“奉第礼”。
紫阳国隆规,凡年满十八的贵氏青年,即可备选“贤君”,官及一品,故以,这道划分“贵”与“尊”的生宴,被称之为“奉第礼”,意为“捧即高第之礼”。
现下,墨冉城正为这位即将入主“重华”的主子,奔波奉守,碌碌匆匆的身影,在前殿后院,不绝于眼。
穿过第五批奉着玉盘珍馐的小侍人,走过第十列巡守宫闱的重兵团,躲闪了不知第几个因为忙碌宫事而不意跌倒的小宫娥,兰敬轩不予一眼,直直去往后宫偏静的一角,抬首见那有些掉漆的“北暖阁”三字,轻声叹,推开“吱嘎”作响的门进院。
“梓忻——”兰敬轩也无需找人通报,这院子里不过有一婢女罢了,闻着那浓烈的药味,现下该是在小灶煮药。
屋里传来阵阵咳喘,兰敬轩只皱着轻眉,面上却不显任何。
“梓忻”,兰敬轩进了里屋,见病榻上的人听声儿挣扎起来,忙将人扶妥,“你身子不好,咱两之间还图这些虚礼作甚!”
病体连连,苍白似雪的人儿,正是墨梓忻,不过一旬刚过,就生生折磨成了这副田地,便是起身动作,也需得在人搀扶下。徒留那双明眸往常,还能瞧出这是个有气儿的活人,不过,也只是有气儿罢了。
“敬轩,怎的想起来我这儿坐,这天寒地冻的”,墨梓忻进来因病着,景阳帝便为其拦了来探病的人,不过与其说是拦了,也不过几人尔尔,“秀儿!秀儿!拿个暖炉进来!咳咳……”不过几句,墨梓忻又费力地咳起。
“别,别了,这儿够暖和了!”兰敬轩阻止道:“你一病人都不觉着冷,我身子骨健,哪怕这些!”
墨梓忻惨然一笑,便默然不语,他没告诉好友,他这身子早就不行了,连冷暖都快觉不出了。环视四周,简陋的屋子,便是与之前,景阳还未曾得宠,不得上位时,也较之不如的。虽那人并无克扣,可这宫里还不是这么回事儿,见风使舵的精明,不过,也算了,反正,自个儿也没多少活头儿了。
屋里静默好一阵,才由墨梓忻喑哑道:
“是把画拿来了么?”
兰敬轩一愣,极力掩饰的忿怒与悲伤涌上,这对梓忻太过不平了!
墨梓忻将手搭上好友的手背,轻摇着头道:
“拿来罢。”
兰敬轩克制着没一怒之下撕了那画卷,欲丢到人身下解恨,只一半才意识到榻上这人身子不佳,连忙收住手,颤着双手,缓缓将那幅画卷展开,凑近给榻上之人展看。
怒放红梅,皑皑芳雪,颦颦佳人,袅袅婉笑。
是的,细瞧这画,隐隐的熟悉,若是好记性,便可悟,这与那年,兰敬轩送给墨梓忻的那幅,布图构局一模一样,只出了这幅上,那艳艳灿笑的美人。
墨梓忻只瞧了一眼,便垂眸不去看,正这时,门外的秀儿端着药敲门进来。见人疲惫的样子,即便不忍,兰敬轩也知,自己不适的再带下去了。转身将画搁在桌上,嘱咐几句后,兰敬轩退出了北苑。
呵呵,这便是帝家,无情最是帝王家!
——晚宴——
觥筹交错,锦衣薄缕地奢靡,群臣首贺,好不欢腾。座上,最春风得意的自不过那“奉第礼”的主角——墨子谦,伴着紫阳顶尊之主,惬意肆扬。
墨梓忻坐在角落不显眼处,独自斟酌,两眼直愣愣地瞧着上首,那不属于自己的喧哗。两行清泪滑下,落入衣衫,没入黑夜,无人察觉,无人在意。
兀地,墨梓忻只觉心气上涌,胸中胀痛,百忍不住,“哗”得一口吐出黏流,接着星光下,浓稠腥臭,荧荧发紫。
墨梓忻将托满浑浊的手在衣裳下摆蹭擦,捂住胸口,颠颠起身,他要离开这里。却是体力不支,站立不起,起起落落几番,才勉强立稳,颤颤摸着宫壁向那熟悉的院落退去。
“啧!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撞爷!”青年男子忿忿不平道,见两下无人,便自认倒霉地离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墨梓忻紧紧抠着花间裂土,缓过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一步一踉地在黑夜中隐去身影。
提完最后几笔,墨梓忻倒在榻上匀气。恰忆起,那日往事。
即便秀儿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劝说自己,心中总隐隐期盼着,那人会来,不思、不提,他们今日踏郊,明日赏圆。一日复一日,执拗地呆在窗边守候,相信那人一定会再次出现在这片小院,就似从前,温言巧语,逗人开怀,即便下人愈来愈怠慢,兄长即登“贤君”的风言如透墙寒风,股股席卷。
终是,给他盼来了,几日未见,愈发俊挺了,墨梓忻满心欢舞,硬撑着身子起来迎他。可得来的只是破灭,喁喁绰绰,那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兄长,求自个儿为那倾世佳人的画作题词。
霎时,天崩地裂,墨梓忻冷观那人的踌躇躲闪,是在为他的残忍忐忑么?还是为自己徘徊?
墨梓忻已不愿多想,他只记得,颔首之后,那人满脸愉悦的样子,让自己无力再与之周旋,推脱了那人的关怀,反身假装睡去,屋里只留那人隐绰的叹惜。
烛光摇曳着,一闪一闪地支撑着火光,最后,骤然湮灭。
桌上的画卷展落至地,月光下隐隐透着一手小草。
“相思弦,尘缘浅,
今朝种种,似水无痕,红尘一梦弹指间。
轮回换,宿命牵,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回眸看旧缘。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情深。
怎奈何,如花美眷,终不敌,似水流年。”
前殿欢宴上,景阳帝蓦地心跳一疼,像窒息般被攥住,手一滑碰倒了杯冉。
“怎么了?”一旁的墨子谦听到响动,回首问道。
“并无大碍”,秦景阳撑笑道,安抚下美人儿的情绪。心中不好的感觉,却油然陡升,秦越极力压下。
欢腾中的墨冉城没有察觉,大门守口,一到身影驻步。
“还是没能躲过么”,低声的叹惋随风逝去,没人注意一道身影极快地消失在城门,却几跃跳闪,潜入了了无生息的北暖阁,北风一过,吹开了窗扇,片刻,又从北苑消失。
透过被风拍打的木窗,屋中空无一人,便是桌上的那幅画卷,也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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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某殇依言,结束虐了~~~敬请期待下一卷——【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