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你今日可算是来轩安城做生意可算是来对了时候，今儿，浅然姑娘可是会亲自上红楼弹琴，你可知道？”
    “哟！当真？那我可是走了运了，听说浅然姑娘的曲那是天上神曲，我可一定得去听听了！”
    茶室里，大家几乎都在议论着相同的话题，这红楼，也就是这5年间刚刚建起来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这么有能耐，红楼之地原先那可是昱王手中的宝地，地处城中的交通要道，风水那是一等一的好，原是昱王的别院所在，当年就是闻雪公主问昱王要，可都被拒绝了，这红楼的掌柜，竟是拿下了，在这儿盖起了5层楼高的红色楼塔，故称红楼，里面个个都是有才有艺的姑娘们，每日都会歌舞升平，成了轩安城最热闹的商家议事之地。
    这些姑娘据说，都是掌柜的收来的孤儿，有些是被拐卖到轩安城来的少女幼女，也有些乞丐，进了红楼，不用卖身契，各个姑娘便被教导自己喜欢的手艺，从此以此过活，卖艺不卖身，要是想要嫁人或是另起炉灶，那也是悉听尊便，只是，除了各别嫁出去的姑娘，大多数，都乐意一直呆在红楼里，答谢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止一个人想要打听，这神秘的掌柜究竟是何许人也，却无人知晓，只知道，红楼里，有一个平日里偶尔露面，又被所有姑娘们都尊敬的女子——浅然。这女子可是不得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长得也是一副好模样，才双十的年纪，却是才貌双全，这红楼里的姑娘，几乎都是由她教出的绝活。
    “浅然姑娘，李大人又送来了这些个字画，希望能登楼见上姑娘一面。”红楼别院里，晓晓捧着一大捆卷轴，对着查看账本的浅然恭敬地说道。
    “字画？”浅然放下账本，抬起头，只见四五卷画卷被晓晓抱着，有些吃力。她好笑地看着晓晓倔强地维持着捧抱着的动作，轻柔地说道：“你先放下来。”
    晓晓听罢，立马上前，将那一大捧卷轴排铺在桌上，长长呼了口气。
    浅然饶有兴致地拿起其中一个，展开来，只见里面是前朝有名的画花高手徐熙的墨荷，上下扫视着，浅然突然扑哧笑道：“也真是难为了李大人，知道我喜欢墨河，竟是费劲了心思搜来了这么些好东西……”说着，又重新将卷轴卷了回去，扔到了桌案上不再看一眼，“只是，这真迹和赝品，我还是分得清的，只怕是白费了李大人一番苦心，晓晓，把它们都送还回去吧，告诉李大人，我从来不会单独见客，若是想要听曲子，那么今晚正好有，让他和其他人一样来听便是了。”
    “是，晓晓知道了。”晓晓连忙点点头，上前又要抱起那堆画卷，却被浅然抢先，晓晓正要询问，难道是姑娘又反悔了，决定收下了？却见浅然微微一笑，脸上不施粉黛却依然清新可人，镇压群芳，竟是让晓晓这样的小姑娘都看红了脸，听说先皇的妃子姬夫人是第一美人，而虞皇后有是第一才女，晓晓没见过她们两人，却总觉得，任是哪一个，都比不上浅然姑娘的相貌和才气。只听浅然淡淡地说道：“算了，我自个去交给凤姨，让她还给李大人，你还是回去做自己的事吧，明日，你可要初次献艺了，好好准备准备。”
    “啊……多谢姑娘……”晓晓一下子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竟是慌不择路地跑走了，直叫浅然失笑地摇头，这小丫头，总是莽莽撞撞。她抱着画卷，前往走廊另一边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
    浅然推开房门，看着屋内绣着云衫的女子，笑道：“凤姨，这可是在给晓晓绣明日的衣裳？”
    “可不是？还差一点就好了。”凤瑶淡笑道，看到浅然手中抱着的一大堆卷轴，惊异地问道：“你这抱着是……”
    “哦，李大人送来的，就拜托你把这些还回去了。”
    “哟，这李大人还真是执着，都已经一个多月了，竟是天天送东西来。”凤姨调侃地说着，站起身接过画卷放到了一边的小台子上，“其实，你若是烦了，大可告诉昱王，保准那李大人不敢再来缠着你。”说到这儿，凤姨挤了挤眼睛。
    浅然一听，略显无奈的笑容淡了下来，转而冷下了脸，冷冰冰地说道：“这事不劳王爷，我自己能处理。”
    凤姨见浅然又是这般冷漠，悻悻地撇了撇嘴，表情却有些不赞同：“你说你，昱王对你多好，又是给你这么好的地方，又是事事为你想周全护着你，你就算是看不上，也用不着这样无情啊？”
    浅然没有回答凤姨，只是低着头默默不语，每一次，凤姨说闻霜的好话，浅然不是冷冰冰的反驳，就是缄默不语，这样，边让凤姨再无话可说。她不知道昱王和浅然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凤姨原先是飘香院的头牌，被一个做生意的赎了身，可没过两年便被抛弃，接着，便被浅然给带进了红楼，替姑娘们编舞，帮她们练歌，照料生活。昱王，似乎很早就与浅然相识了，常常会来探望，可奇怪的是，浅然这个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人，却独独对昱王冷言冷语不理不睬。偏偏，昱王还就是喜欢热脸对上冷屁股，而且，从来不生气，大部分时间是笑嘻嘻地来，笑嘻嘻地自言自语，再笑嘻嘻地走。
    “哎，算了……”凤姨叹了口气，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转身，从柜子里抱出一件衣裳，纯白的绸缎，外边裹着轻纱，高竖起来的领子，宽大轻柔的下摆，上面绣着的，是银线织成的九瓣莲。
    浅然疑惑地看着凤姨，“这是……”
    凤姨笑着说道，“前几日翻东西的时候找到的，是我以前在飘香院穿过的舞衣，当时甚是喜欢，便带着它嫁了人，我寻思着这样的衣裳我穿着也是无用了，倒不如给你，就把它按着你的身材改了改，你试试。”
    白色的衣裳……浅然有些失神，多久没有穿过白衣了，只是看到，便是想到了那去翩翩的白衣公子，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将白衣穿出昭熙那般的温润而脱俗了。
    手轻轻覆上滑柔的衣裳，舒适的触感，浅然犹豫着接过了衣裳，神情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叹息，只是轻轻俯首：“多谢凤姨了，我……今日便穿上它登红楼了。”
    夜幕降临，随着烛光点亮，红楼也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人们早就听说了今夜浅然会登楼，前来听琴的人比以往都要多，一下子，便挤满了红楼厅堂。浅然奏琴有规矩，只奏3曲，没有单独的厢房或是贵客，所有要听琴的人都得排队，所以，每当浅然奏琴，那天，天还未亮，红楼门口便早已排起了长队。
    浅然坐在房中，愣愣地看着挂在屏风上的白衣，伤然地笑了笑，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想他做什么呢？5年了，什么都会变，只记得当初在昱王府醒过来，那茫然，只记得闻白挟着自己的孩子，真正掌控着皇权，而闻璟，听说，已经驾崩。没了闻璟，虞家也败落了，父亲遣还归家，徐陌成了右相……而自己，却已经离他们那么遥远。
    换上衣裙，浅然抱起自己的琵琶慢慢登上红楼。
    她自然而然地站上那高高的楼台，台下已经是人满为患，浅然却看都不曾看，她只是自顾自地抱着琵琶，坐在了席位上，也不说任何寒暄的话，便开始演奏起来。
    弦音轻起，由轻及重，先是如同春光细雨般轻柔，逐渐，转而雨打萍，雨落石板，星星点点，时快时慢……
    浅然自己并不知道，此刻，她在众人眼中究竟是怎样的，众人早已经痴迷，早在浅然缓缓踱进红楼，她便已经醉了所有人，一袭白衣，衬着她清冷淡然的神情，手抱琵琶，竟是如落入凡尘的仙子，闪耀动人，超凡脱俗。那银色的绣线，在烛光之下，映出闪闪光亮，如雾霭一般的薄纱，更显飘然。而那琴音，又宛如天籁之音，犹抱琵琶半遮面，说的，正是浅然这般。
    琴声从婉转一下子铿锵起来，如雷如浪，呼啸而过，急声中又似乎夹杂着细小的叮咚声。这样的复音，可算是浅然的绝活，据说，只有已逝去的前皇后虞皇后，才能够弹出这般奇妙之音。
    “李大人，这浅然如此不领你的情，竟是傲气得很。”看着被送回的画卷，李洛身旁的小官颇为奇异，这都一个多月了，若是抛砖迎玉欲拒还迎，那也太过了，可是，这浅然，不就是一个卖艺女子，有什么资本不把李巡抚大人放在眼里？
    李洛动了动唇，右手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哼，本官想结交浅然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让浅然姑娘不得不见我，只是……她毕竟是红楼的人，这红楼掌柜，是什么来头，万一和昱王有什么关系，那可就得不偿失。”
    “这个有什么难？李大人你与昱王倒也算是交情不错，若是真有什么交情，那倒是好办了，直接要人不就行了？这浅然就算是红楼的头牌，可红楼什么时候缺过人？红楼的掌柜，再大，又能大得过昱王么？”
    听了此话，李洛有些动摇，但毕竟也是混迹官场好几年，做事还是谨慎些，他低头沉思道，“……还是，容本官想想吧。”
    说话期间，浅然已经一曲弹罢，原本还有两曲，她却是站起了身，难得地开口道：“真是不好意思，浅然今日身体不适，便只奏一首，下次，浅然定然双倍奉上，补偿各位了，今日来红楼的客官，不收赏钱。”
    场下一片哗然，众人都有些失望，这等了半日，竟是只有一首，赏钱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吝啬的，只要能够一览浅然才艺，拿多少也都是愿意的，可……
    不顾场下的一片挽留之声，浅然只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转过身，抚了抚胸口，无奈地一笑，退下场去。
    刚回到房内，却是被闻霜给逮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