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是傻子……”良久，当虞兮以为昭姬不会回答的时候，昭姬却是失笑地呢喃道，“我都这么对他了，他还要对我好，还要逼我……他喜欢我什么？喜欢我什么！？我都只是想要随阿冉去了，可他却还要逼我活下去，凭什么，他就能主宰我的命运……”昭姬大声回嘴，脸上的表情已经说不清是哭是笑，泪水沾满了她绝世的面容，满眼的绝望满眼的伤，却唯独看不见后悔。
    “还有你！”突然话锋一转，昭姬抬眼，紧紧盯着虞兮，嘲讽道：“我真是看不懂你，你是太心软，还是太愚蠢，自己的丈夫这样迁就别的女人，竟然毫无所动，还帮着他来保护我？果真是母仪天下，心宽能容啊！”说着，昭姬不由呵呵笑了几声，“话说回来，我们俩也算是有缘，喜欢同一个人，嫁给同一个人，阿冉爱我，却给你纹上梨花，闻璟爱我，却也怜惜你，你在宫里混的如鱼得水倒是比我强上太多。”
    虞兮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梨花纹身，一丝伤神，原来如此，在他人心中，我也算是如鱼得水了，可是，那不是我等来的，“那些，都是我争取的，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不用争取就能坐等两份真爱，昭姬，你羡慕我，我却更加羡慕你，我想要的一切，都得付出代价，我的梨花纹身，是用入宫的代价换来的，皇上的怜惜，是我用一生的自由换来的。昭姬啊昭姬，你却以为我混的很好，多么可笑。”
    这些话，虞兮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次，竟是在昭姬面前一一吐露，昭姬和自己有多相像，却又有多么不像，谁也不知道最后的命运会是多么不一样。
    “……”昭姬像是平静了不少，她坐在床上，抬眼看着窗外被雪覆盖的枝桠，寒风凛凛地吹动着，将鹅毛大的雪花吹得凌乱飞舞。“谁羡慕谁，有什么意义？我俩到头来，也都是牺牲者。”
    她转眼看向虞兮偌大的肚子，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谁说，我没争取呢？我杀了自己的孩子，不仅是因为恨他，也是因为，我担不起这个孩子，我不想看到，闻璟期盼的眼神，那可真是糟糕的感觉……”
    昭姬，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捅了闻璟一刀，虞兮设想过太多，憎恨，绝望，可是，也许真相比这要复杂得多，虞兮已经无法去体会了，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我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人，我不理解你，你也不会理解我。算了，既然皇上让我护着你，那便听他的，若是皇上就这样去了，你，便随他一起死吧。”
    有些冰冷的口吻，是虞兮从来没有的，却也是无奈。若闻璟就真的一直这样下去，我呢？由原本满心期待，未来或许不会那样艰难，只要这样平平静静度过一生，谁知，却还是节外生枝。怎能，不怨。
    皇上遇刺之事一下子就传遍了皇宫，许多大臣们纷纷前来想要探清虚实，却都被虞兮拦在了外边，只叫人通知各位大臣，皇上需要静养。
    “娘娘，老爷求见。”
    爹爹么……“让他进来吧。”
    不出所料，虞莫果然会叫人直接找自己，虞兮长长叹了口气。
    “拜见皇后娘娘。”虞莫进了西殿，行了君臣礼，站起身，快一年不见，虞莫倒是与之前没太多两样，看来，闻璟真如约定的那般没有为难虞莫，一年下来，不见衰老，倒是更加意气风发了。
    “爹爹，这里没有外人，我们父女俩还是莫要行这种虚礼了。”虞兮淡淡地说着，笑了笑。
    虞莫点点头，他看着虞兮的肚子，关切地问：“兮儿的身子最近如何？应该马上要生产了吧？”
    “有劳爹爹关心，虞兮很好，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健康得很，每日都会欢快地踢我。”提到孩子，虞兮的脸上露出了安详而疼惜的笑容。
    “嗯……”虞莫沉思着，似乎还在想怎么开口询问，虞兮却抢先反问了起来：“爹爹这次亲自来找我，可是为了皇上遇刺一事？”
    “正是，皇上……真的没有大碍？”
    “不知道爹爹是怎么看的呢？”虞兮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抿着唇，微笑着问虞莫。
    “……臣自然是希望皇上快些养好伤的。”
    “哦，爹爹这么关心皇上安危，虞兮也很是感动，皇上今日受了点惊吓，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已经睡下了，正如爹爹希望的，应该会很快好起来。”
    一方面告诉虞莫闻璟没有大事，一方面又说皇上睡下了让虞莫断了前去探望的念头，做了十多年的父女，虞莫怎会看不出虞兮的敷衍之意，心下疑惑，“兮儿，你对着爹爹，也要隐瞒么？”
    “隐瞒什么？”虞兮挑了挑眉，反问。
    见虞兮这样装傻到底，虞莫心知虞兮是不会告诉自己真实情况的了，虽然心里猜想也许闻璟是遇到了大事了，但虞兮这样轻松的态度却又让他猜不准，虞兮这个孩子，从小乖巧，却不曾与自己交心，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负了她的母亲，才使得虞兮怨自己，但因她还是一直敬自己顺着自己，也就不曾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孩子脾气，可现在，也许不是这样，虞莫从来没有这样猜不透自己的女儿过，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作何打算。
    “好吧，既然如此，还是请皇上好生歇息，臣先告辞了。”
    “爹爹慢走。”看着虞莫的背影，虞兮轻轻说道。
    “娘娘，这样真的没问题么？皇上可是……这能瞒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啊，到时候别人看皇上始终没有出现，该怎么办？”待虞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若叶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虞兮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现在得先压下众人的口，才能再想别的办法，左思右想，自己这样压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找个人……
    “若叶，你去，叫徐陌来。”
    “是。”
    如果是那个人，或许能够信任依靠。
    “臣徐陌，拜见皇后娘娘。”当徐陌那还是孩童的身影落入虞兮的眼中，不知为什么，许是他早熟的缘故，竟是让人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起来吧。”虞兮轻轻地说着，细细地打量着徐陌，上次在宫外只是匆匆，竟未曾发现，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眼神却是如此的犀利与深沉。
    虞兮在打量徐陌的时候，徐陌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等了良久，却还是没有听见虞兮开口，不免有些尴尬，急忙抢先道：“皇后娘娘，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您找臣，是为了皇上遇刺的事吧？”
    听徐陌这么说，虞兮猛然回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无奈，“真不好意思，本宫唐突了……实不相瞒，皇上他……”
    “皇上，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对吧？”徐陌一语中的，他抬起头，迎上虞兮有些惊诧的脸，道：“听说，刺客最后还是未曾找到，姬夫人，也受了伤。所有宫中人的口径如此一致地说，皇上很快就会好，正在静养，这么大的皇宫，这等事情，多多少少都有流言，怎会这样一致？那便只有皇后娘娘下了令不准透露，才会如此。”
    “……”徐陌推断得果真是不错，虞兮惊异之余，还是点点头，默认了，“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本宫找你来，就是想要问你，皇上如今昏迷不醒，太医也是无计可施，能瞒得过大臣们一时，却躲不过一世，你说，本宫，还怎么办？”
    徐陌似是早就料到虞兮会问什么，几乎没有多加思索，便开口回答道：“依臣看，如若皇上当真是救不回来，那还是尽早立下太子。”
    “太子？可是，你要知道，皇上并无可以独当一面的子嗣……啊……你，你是说……”虞兮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猛然摇头：“这可不成，一个婴孩，如何当太子，如何……”
    “皇后娘娘，且听臣说完。”徐陌安抚着虞兮，“皇后娘娘离生产也没多少时间了，这段时间，臣定会助您压制众臣，待您生下小皇子，那便是首选的继承人，必须借皇上之口拟出诏书。现在朝中还余有叛乱之人，祺王的势力极大，昱王虽是无心皇位，却也是祺王的亲弟弟，只怕定会帮着自己的兄长，而娘娘的父亲虞大人……”徐陌瞄了一眼虞兮，见她一脸了然，说道：“他也是野心勃勃。”
    这般左有狐右有狼的境地，经徐陌这样一说，顿时严峻了很多。如今，怎么也不能遵照常情下去了。
    “那……就这么办吧……”虞兮说这话时，都有些底气不足，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从小的君臣父子之礼早已熟记于心，如今，却要亲手打破。
    “皇后娘娘，宫外，臣能够帮您扛着，这宫内……”
    “本宫知道，宫内，便只能靠自己了。”虞兮苦笑着，纵使不愿意，现在也是要被推倒波澜的前端了，虞兮的手紧紧地抵住自己的肚子，如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若是男孩，那便还有希望，若是女孩……虞兮有些不敢想。
    似是知道虞兮担忧些什么，徐陌道：“不论是男是女，这太子，都是当定了，没有其他的路可走。”若是女子，那便是力挽狂澜，也要让她顺利地继承皇位。
    “好……本宫，信你……”虞兮有些乏累，这怀着龙种的身子，又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已经无力。
    “……”徐陌犹豫了一会儿，见虞兮闭着眼，轻轻地问道：“臣还有一事想要问，请娘娘如实……”
    “……问吧。”
    “那刺客，是姬夫人。”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徐陌此言让虞兮顿时睁开眼，她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徐陌，等待他的下文，他想问的，一定不是这个。
    “只是，皇后娘娘，为何要包庇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