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董诚是个生活异常规律的人。
    董诚在浩天集团的总务部做点后勤工作，平时接打电话、跑跑腿、传递文件什么的，工作量并不重，而且很少会被要求加班。他每天早上6点起床，8点准时到公司，工作到12点，然后下班吃饭休息。14点回公司，呆到18点下班。投两块钱坐3路公交车到家附近的超市买菜，然后回家做饭。饭后打开电视拿本书等看世界浏览，过后上QQ看董洁在不在线。在线就聊会儿，不在线就挂着，自己浏览网页，关注时事新闻，顺便把看到的有关浩天以及高暮华的信息放入收藏夹。等到21点就去洗澡睡觉。
    双休日或节假日，董诚也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如非必要，否则就不会出门。只偶尔会到高暮华所住的景阳小区转转。运气好的话就能刚好看见高暮华开车出去或回来，但也只是匆匆一瞥，看不清楚。
    董诚心里很清楚，他和高暮华之间的距离有多大。就算在同一栋大楼，一天也见不一定能见得到面。况且，他又不归高暮华管，也不是什么卓越人才，定然不能被高暮华所知。恐怕就连是否有董诚这么个人高暮华都不知道吧？
    高暮华是个他只能仰望的人呢。而高暮华则肯定不会低头察看一只名为董诚的小蚂蚁的。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董诚和高暮华注定不会有交集。
    但是，世界上的事又有谁能真正说得准呢？
    也许缘份真的存在，又或许因为董诚虔诚的生活让老天爷感动了一把，这才让他看到斜倚在树旁的那个人。就算只是一个侧面，董诚也能轻易地认出那个人的身份－－高暮华。
    毕竟六年来，董诚看的最多的就是高暮华的侧影和背影。
    高暮华背靠着树，棕色西服外套披在左臂，右手抬起盖住眼睛，头微微仰起，辰蓝的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没有扣上，昏黄朦胧的灯光下，颇显性感。董诚从未见过高暮华的这般模样。在公司见到的高暮华总是穿戴得很整洁，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威严感。而现在，董诚反而有些惊讶踌躇了。董诚不知道高暮华是否介意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而且也对高暮华为何会深夜（23点）出现在这条街道感到疑惑。
    董诚今天下班后到N大看妹妹董洁，和她一起吃晚饭，陪她逛街，又送她回宿舍才回来得晚了。意外在家附近见到高暮华已经令他很是惊讶，更惶论，高暮华的样子，似乎是醉酒了的。
    在高暮华第三次摇晃着要摔倒时，董诚终于忍不住心惊肉跳地赶上前扶着他。
    “总、总经理。”董诚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口里跳出来了。真的很紧张，特别是被高暮华微眯的眼神盯着的时候。尽管董诚知道高暮华已经醉得不轻，董诚依然觉得他的视线灼热得让人心慌。
    “你…是谁？”很迷茫的语气。
    董诚心里有着失望，但还是强压下去，答道：“我叫董诚，在浩天工作，所以认得总经理。”岂止是认识，还很喜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董诚苦涩地想着。
    “那个…总经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好吗？”董诚费力地支撑着高暮华高大的身躯，帮他拿过左手弯处的西服置于自己的，然后把他的左手搭在自己左肩，右手搂住他的腰，使他不至于滑倒。
    “回家？”董诚听到高暮华困惑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突然反应激烈地挥动右手，叫道，“不用！”说着，就打算挣开董诚。
    “总经理！总经理！”董诚被闹得没办法，又害怕高暮华跌倒，就紧紧地抱住高暮华，在他耳边顺着喊道：“好、好、好，我们不回家，不回家……”直说了好一会儿，高暮华才再次安静下来。
    站在街道中央，董诚有些无奈地侧头让高暮华靠着，然后搂着他摇摇晃晃地往自己家里走去。董诚的住处离这儿并不远。
    好不容易将高暮华移到三楼，董诚已经累得要倒下了。让高暮华靠在墙上，掏出钥匙开门，又把他拽进去，伸脚踢上门。咬牙再坚持一下，撑着高暮华挪进卧室，平生第一次看到床让董诚那么高兴。然后乐极生悲地绊了一跤，旋了半个圈，和高暮华先后跌倒在床。
    总经理真的好重。董诚在被高暮华压倒的时候想。
    因为躺着实在太舒服了，而且董诚的气力真的近乎耗尽了就没能马上推开高暮华，只能以一种绝对暧昧的姿势躺着。如果不是高暮华无意识地搂紧董诚，并用脑袋蹭了蹭，董诚可能会就此睡过去。但高暮华那么做了，所以董诚惊醒了。
    感受着高暮华的心跳，相贴的肌肤开始发烫，脖颈旁他轻浅的呼吸，微醺的气息，让董诚禁不住一阵燥热。
    真令人羞耻。
    董诚惊慌的推开高暮华逃了出去，冲进浴室。
    等董诚洗完澡，穿着睡衣站在床前看着呈大字形双腿垂在床沿的高暮华，心中滋味难明。叹气着帮高暮华脱掉鞋子，把他完全拖上床，然后又翻出一条新毛巾进了洗浴室浸湿拧干，帮高暮华擦脸和手。至于身子，因为董诚实在不敢给高暮华脱衣服，只得作罢。
    等到一切完成，董诚把毛巾暂放在床头，将高暮华的那件外套拿起，正想给他盖上被子，却突然地被高暮华拉扯进怀里，正好惊讶地望进一双深邃难明的眸子。
    “总、总经理。”董诚的脑子有点晕。想着怎么这么快高暮华的酒就醒了。然后又想着该怎么解释现状。
    但高暮华只是看了董诚一眼，紧了紧箍在他腰上的双臂，就又闭上眼睡去了。
    董诚试着又唤了几声，但都没有回应。舒了口气的同时，就要挣脱高暮华的怀抱，却发现反而越来越紧密，而且他又要有感觉了。最终董诚只能放弃地闭上眼。况且，呼吸着高暮华身上的酒香，他似乎也有些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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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诚是被蹭醒的。
    董诚的生物钟很准时，不论冬寒夏暑都是雷打不动的早上6点睁眼。
    今天，董诚以为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当他还未睁眼时就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虽然似乎比以往舒服，但是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袋上蹭蹭。董诚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养宠物，所以，当他意识到身边多了什么不明物体后，惊得一下子清醒过来。小小地蹦了一下，头就撞到某硬物。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四目相对，董诚已经完全僵了。
    那是个相当美好和谐的画面：高暮华的左手搭在董诚的腰上，右臂让董诚枕着并搂紧，董诚双手抵在高暮华胸前，两人四腿纠缠，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四目相对。只可惜，他们的眼神都不是含情脉脉。一个疑惑皱眉，一个惊讶呆愣。
    就这么过了大约3秒，董诚猛地挣开爬起，结结巴巴地对衣裳凌乱，发型飘逸的高暮华叫道：“总、总、总、总经理。”
    董诚低头跪坐在床上，偷眼看向高暮华，心中忐忑非常。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但只要一想到昨晚他是依在高暮华的怀里入睡就够让他脸红心跳的了。
    董诚想到高暮华宽厚温暖的胸膛，他的脸又开始不争气的发烫。董诚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这时候还那么胡思乱想。
    偷偷地又看了高暮华一眼，发现高暮华也坐起来，左手抚着下巴，眉头紧皱。
    刚才就是撞到他的下巴吧？看起来很疼的样子。董诚心里有些愧疚。
    过了好一会儿，董诚才听到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董诚忽略心中的一丝失望，吞了吞口水，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说道：“回总经理，我叫董诚，是浩天的员工。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在家附近碰到您，当时您喝醉了，又说不想回家，我就把您带回来了。”
    这样说应该可以吧？董诚紧张着，心里祈祷着高暮华不要问他为什么他们会抱在一起的事。
    或许老天真的听到了董诚的祈求，高暮华并没有就现状作过多的纠缠，只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了就欲下床。
    见状，董诚一个激灵也反应过来，跳下床，匆匆找了套衣服进了洗浴室。他身上还穿着宽松的睡衣呢。昨晚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的，睡衣扣子解开了三颗，右肩都露出来了。以前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董诚看着镜子里的人。很平常的脸，并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地方。
    董诚叹了口气，走出去，回到卧室对坐在床边的高暮华试探地问道：“那个…总经理，您要不要先去梳洗一下，我下去买早餐。”
    董诚不敢去看高暮华的眼睛，只能别过头盯着床。床上的被子卷着，露出了半截被盖住了的西服外套。
    瞪大了眼，董诚忍不住抽了口气，赶忙把外套扯出来。但见手上的衣服已经有了很多摺皱。
    像总经理这样的人，就算衣服上只有一条折痕也是不愿意穿的吧？不过怎么办？他并没有合适的衣服给总经理换呢。
    许是意识到董诚的想法，高暮华伸手拿过董诚手中紧攥的衣服，平淡地拒绝了。
    最终，董诚送高暮华出了街区，看他乘坐的的士没了踪影才转身走回家。
    打开门，看着自己生活了近8年的房子，董诚忽然觉得有些冷清。
    和高暮华在一起，虽然会紧张，彼此也没有说话，但陌明的会感到心安和温暖。只这么一晚，就已经让董诚贪恋了。
    想拥有得更多，却也知道，那样的想法是多么地难以实现。
    或许已经足够了。董诚想着。然后又想起适才高暮华上车前对他说的一声“谢谢”。
    虽然是用很淡漠的语气说的，但董诚还是觉得高兴。毕竟，世上能让他说“谢谢”的人一定不会多。
    自己也算是个特别的了吧？
    这样想着，董诚的心情又快活起来。极轻浅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