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家乡发大水，家被埋在了洪水底下，不得已，人们举家迁移，我家也是。
    途中，饿死的，病死的很多，我也染了病，双亲日夜照顾我，我渐渐康复，然而他们由于过度劳累染病逝世了，乡亲们说着会照顾我，然后分了双亲留下的东西，最终，我被乡亲们丢下了大队，然后开始了我的乞讨生涯。
    半年前，我认识了2个乞儿，他们是兄弟，从记事起，他们就是乞儿了，自己给自己起名叫小一和小二。我们是在破庙里相识的，我擅自进了他们的破庙，然后他们接纳了我，并称我小三，据他们说接纳我是因为我是女孩子，可以给他们做娘子。自此，我们一起行乞。
    那天，我们照旧分头行动，我的运气比较好，碰到了坐着马车的富人，他穿着红色的衣衫，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请你吃顿饭可好？”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不只因为它的内容，还因为它的本身，像乐曲一样，不，比乐曲更优美。虽然不知道为何，他要请我吃饭，直觉他不是坏人，我答应了。
    他带我来到了镇上最好的酒楼，点了好多好多的菜，这些菜都好好吃，我饱饱的吃了一顿，还有很多剩下的，小一和小二肯定没有吃过，我想带回去给他们吃，我巴巴的看着他，想着该怎么说，然后，我听到了他的笑声，不是后来我常常听到的那种面笑心不笑的笑声，是那种真正愉悦的笑声，我想，在那一刻，他的眼底必定也是愉悦的，只可惜，我没有看到。
    我早早的回到了破庙里，捂着带回来的那些菜，等着小一和小二。已经入夜了，他们还没有回来，以前从来没有过，我感到很不安，决定捂着菜出去找他们，想着一找到他们就给他们吃热的菜。
    我往他们早上离开的方向去找，一直都没有找到，直到我第三次经过一间馄饨的铺子，听到了人们的议论。
    今天街上死了两个小乞丐，说是冲撞了县令的宠妾，被打死的，可怜啊，年纪小小的就……
    那个时候萦绕在我周围的不安的感觉消失了，我想我知道了，他们说的就是小一和小二，尽管这个镇上小乞丐不止我们三个。
    我把食物给了附近的乞丐们，得知被打死的确实是他们，他们的尸体，被好心的官差用草席裹了，埋到了镇后的树林里。
    到了镇后的树林里，果然见到了两个新翻的土堆，我把剩下的食物埋在中间的土里。然后对着土堆坐了一夜，没有哭。
    早上的时候，一辆马车经过，我认出了，是那个请我吃饭的人坐的马车。马车经过，那个红衣的男子走到了我的面前，不同的是，他的斗笠已经摘下了，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美丽的脸，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脸。他向我伸出了手，用他好听的声音问我。
    “你，要跟我走吗？”
    我站起身，没有伸出我的脏手，只是走到他的身边，说“好”。
    我知道，其实从昨天他穿着红衣，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我已经预感到，我的一生已经和他纠缠在了一起，到死也分不开，我的预感一直很正确，这次也一样。
    往后的两年里，他教我识字，授我武艺，给了我一个名字——“红儿”，他让我唤他公子。
    他曾经在月夜下斟着酒对我说：“红儿，我很喜欢你清澈平静的眼神，你能为我一直保存着，不要改变吗？”我就着明月，映着湖水，看着自己的眼睛，的确，是一片平静，就连双亲死的时候也是如此，乡亲们说我冷漠，然后丢下了我。公子喜欢吗？既然那样的话，我会一直保持的。我答应了公子。
    第二天，公子带着我到了连都的衣香苑，做了那里的头牌公子，我成为了他的侍女。我什么也没有问，因为我知道，公子他一直都不快乐。我曾经无数次从公子那悠远的眼神中看到了深埋的仇恨和怀念，我想，公子一定是有着灰暗故事的人，而在他的灰暗故事中，一定存在着一丝光明，我感觉，公子一定会凭借这丝光明得到幸福的人生，也一直这么坚信着。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对于这一点，我错的很彻底，那一丝光明才是公子痛苦的来源。
    公子有着绝美的身姿，绝妙的嗓音，很快，他的名字传遍了大陆。
    有花如火，盛于衣香，燃于十五。
    慕名而来的官员、侠士不计其数。
    公子每月十五出台表演，其余日子一概不出，他从不与任何人过夜，只一人除外，他是这个衣香苑的幕后老板，也是公子的主子。然而后来，出现了第二个人。
    他是幕后老板带来的，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抱住了公子，叫公子阿生，公子说他认错了人。没认错，公子是认识他的，不止如此，对于公子来说，他，是特别的，我知道。
    他是江湖上成名的侠士，人称灰发剑客，只因他正值青年，头发确介于黑和白之间的灰色，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形成。
    从此，他每天都会过来，即使见不到公子。公子虽不见他，却也会差我给他送一杯酒，我知道这是公子用荭草（火红色的花，一种很常见的野花）酿的酒，公子自己每天都会喝一壶。
    拿着酒壶，到他台前，为他斟上一杯酒，然后离开，每天都是如此。
    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为他斟酒，离开之际，他开了口。
    “他，我是说你的公子他，这些年好吗？”
    我回望他的眼，看着那我每晚都在镜中看到的眼神。
    “有花如火，盛于衣香，燃于十五……你说，公子他好不好？”
    在第一次见到那人平静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了，公子的光明就是他。同时，我也明白了，公子他待我如此好的原因，更何况，他对公子自称宏。
    宏、红、红儿、红衣……
    我希望他能救出公子，带给公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