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苻坚开了金口，那么我离开京城的日子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只是这次毕竟多少是代表着皇家脸面的办差，所以苻坚倒是没有吝啬排场，所以离开的日子也只得推后一些。
    不日，苻坚的册封就下来了，又赏了些金银珠宝，实质性的东西倒是绝口不提，我谢了赏，给苻坚请了个旨意，走之前去看看慕容嫣。
    符宏陪着我走到慕容嫣的寝宫外“初尘，我就不进去了，你也自己小心些。”
    “嗯，我知道的。”
    我跟着宫人慢慢走进去，这宫里依旧奢侈如往昔，也看得出苻坚对慕容嫣是上了心的，不过，或许是因为慕容嫣久病不愈的原因，寝宫里飘着淡淡的药味，也带着一股淡淡的阴郁。
    我进去的时候慕容嫣半倚着椅子，许是化过妆，面色倒是不算太差，我行了个礼，慕容嫣摆摆手“初尘何须多礼？”
    “慕蓉姐姐，这些日子可还好？”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慕容嫣笑笑，即使精神不怎么好，也掩盖不了她那张美颜的脸，“初尘，兮儿…可还好？”
    “好，慕容姐姐，你放宽心，兮儿很好，凤皇也很好，倒是慕容姐姐你，不要想太多，放宽心，凤皇还盼着你年底去平阳呢。”
    慕容嫣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寝宫的门，就像是要穿过这个门，穿出层层宫墙，穿到她一心挂念的人身边。
    “初尘，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想通了呢，这些年皇上…何尝不知道过去的纠葛？如此想来，他待我还是不错的，我一个女子，国破家亡后又能做些什么？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只是，苦了凤皇了。”慕容嫣手支撑着额头，半闭着眼睛，“初尘，说起来，我们是萍水相逢，我和凤皇都承蒙了你不少的照顾，但是，我还是想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情。”
    “慕容姐姐，只要我能办到的事情绝不推脱，你又何必用“求“这样的字？”
    “是关于兮儿的。”
    “兮儿？兮儿怎么了？”
    “初尘，我可以原谅皇上，凤皇确实万万不能的，兮儿…既是皇上的血脉，凤皇自然不喜她，这个舅舅也就指望不上了，初尘、这个孩子我就拜托给你了，就当是你的孩子，好吗？”
    “慕容姐姐，你不要操心这些事情，好好养病，至于兮儿，我一直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凤皇也对兮儿很好，只是凤皇这人一向冷淡，你是知道的。”
    慕容嫣笑笑“初尘，凤皇说你主意多，我倒是一直觉得你待人真诚，有时候甚至觉得你单纯的不像这里的人，感觉你好像融不进来。”
    我心里一怔，这是所谓的女人的直觉么，我也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笑笑，慕容嫣也不在意“凤皇已经出了宫，当了太守，我也就不用操心他了，只是兮儿还小，我实在放心不下，初尘，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求谁，只是，对不住你罢了。”
    “没有什么对不住，慕容姐姐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待兮儿的，当成自己的自己的女儿。”
    “不要让她姓慕容了，不要让她背负着我们的债去生活，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找一个普通的人，可以好看，可以没有钱，只要是一个好人，对兮儿好，初尘，这个孩子拜托你了，不要姓慕容了，好吗？”慕容嫣说着又是一阵咳咳。
    “好，我答应你，不姓慕容，姓程，程初尘的程。”我急忙将旁边的茶水递过去。
    “谢谢你，初尘。”
    之后我又陪着慕容嫣聊了些别的，看着时间不早了，慕容嫣精神不济，我变告辞回府。
    走到自己家门口，看着张灯结彩，才想起来今日是要给珏儿和陈良摆酒的，今儿这一进宫倒是把这茬忘了，礼物也没有准备，幸好，苻坚赏了些东西，里面有两颗东海夜明珠倒是不错，都是上品，送给他们做新婚礼物也算合适。
    府里一切倒是准备的妥妥当当了，该帖的喜字都贴上了，该做的菜品也做好了，珏儿和陈良两人都换好了崭新的喜服，明晃晃的红色。府里人不算多，就那么一些，就连少白也来了，大桌子挤一挤刚好摆了两桌。
    珏儿和陈良穿着大红喜服拜了天地，只是轮到拜父母时候有些尴尬，我的原意是可以省了，毕竟两人的父母都不在了，珏儿不同意，非得让我坐主位，我俩只是平辈儿，倒让我各种尴尬。
    “主子，珏儿打小被卖进宫就没遇到过您这么好的人，这乱世，能遇到您，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珏儿端正的跪着，“就是说主子是我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陈良也对着我一拜“如果不是主子，我也只是一个四处躲乱的大夫，食不果腹，更不用说遇到珏儿这样好的女孩儿，所以，主子当得起我们这一拜。”
    我扶起两人“拜也是拜了，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珏儿，我打心眼儿里将你当作亲人的，这两颗夜明珠送你们，希望你们白头偕老。”
    “谢谢主子。”
    最后夫妻对拜，都是一家人，也就没有太多礼节，陈良当场为珏儿掀了盖头，大家一起入座。
    那十八个孩子岁数毕竟也不大，难得热闹一回，也是尽显少年心性，我和安然在一旁看着，倒有些成了局外人的感觉。
    安然端着一杯酒，斜斜的倚靠着柱子站着，微微笑道“今儿进宫去看慕容嫣了？”
    “嗯。”我也不意外安然知道，毕竟我们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互相甚是了解，“她让我把兮儿改了姓，跟我姓。”
    “她算盘打得倒是挺好。”安然撇撇嘴，“帮她照顾了弟弟还要给她白养女儿。”
    “我想这也挺好，兮儿随着我长大，我也可以尽力护着她周全。”
    安然突然伸手揉揉我的脑袋，我一怔，我们渐渐长大之后他就再也没做过这个动作了，他揉完那眼睛瞪着我“你傻呀？你上辈子欠着他们慕容家了啊？哎，不对，上辈子我可盯着你了，你是上上辈子欠了他们吧。”
    安然这句话倒是把我逗笑了，其实我倒是无所谓这些，兮儿是我一手带大了，总归有感情，我也是真心把她当我的孩子，无关她的父母是谁，而且慕容嫣说得对，凤皇打心眼里没办法喜欢这个孩子，对凤皇来说这不单单是他姐姐的孩子，更是苻坚的种，这个孩子只能让他想到他的耻辱，对她向来冷淡的很，更不要说以后会不会护着她一生一世，“我也挺喜欢兮儿的，让她随我姓也挺好。”
    安然依旧瞪着我“程初尘，你是喜欢慕容冲喜欢傻了吧，连他姐姐的孩子都帮着养？这算怎么个回事儿？当初怎么就没见你对我这般上心？如果你当初这样对我，我俩搞不好早好了，有他慕容冲什么事儿啊？”
    我无奈，安然这话说的不对，我对慕容冲得好远远不及当年对他，当初的我是程家人人捧着的小公子，多的是肆意的资本，可是我却是全心全意巴这安然，就连被他开车撞死时想的也是，我的父母兄长能不能放过他？而如今，在这乱世之中，在这个不属于我的时空，我连喜欢慕容冲都是小心翼翼的计算着，连一丝一毫都不敢错，不敢多也不敢少。
    安然看我不说话，默默转头喝了一口酒“我开玩笑的，当初是我混蛋，到如今，才知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总会遇到的。”
    “也许吧。”安然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句，“这些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带走，我问过少白，他挑选的这些孩子都是天赋极高的，而且经过这些年的训练，武功造诣都比较拔尖儿，只是在文的方面差一些，而且，对兵法和真正的行军打仗也是很懂，如果悉心培养将来定是人才。”
    “初尘，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慕容冲的以后会怎么样？这个国家，这些人会怎么样？你是不是知道？”
    安然当年是学理科的，在历史方面自然很差，不知道这段历史也是正常，我笑笑“知不知道又怎么样？为何我们不自觉努力一下，也许…会改变些什么？”
    “你疯了，初尘，你想以一己之了改变结局？程初尘，你这是拿命在赌吗？为了什么？就为了慕容冲？”
    “不，不单单是为了凤皇，也为了我自己。”
    安然看着我半晌无话，是的，不单单是为了凤皇，我不想凤皇死于非命，可是，我更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也许…也会死于非命。
    这样的乱世很多事情我们都生不由己，既然如此何必不努力一下，也许会给我自己，也给凤皇一个不一样的结局？既然上天让我再活一次就有他的用意。
    安然一口喝掉杯里的酒“为了自己，是啊，我们既然在这里活下来，就该活的有样子一些，要不怎么对得起上天再给我们的一次机会？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这个人，但是，初尘，我一定是你的一心人，不论生死，只要你想去做，我就陪着你。”
    “安然，谢谢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等到那个能陪你白首不相离的人。”
    安然笑笑“呈你吉言，我也希望我能等到。”
    在这个世上找到一个爱你的，恰好你也爱的；你爱的，恰好也爱你的人，这两个“恰好”都好难，何况还要排除种种苦难，白首不相离？
    我、凤皇、安然、王猛、慕容嫣，谁又不是这样挣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