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程初尘来到这个世界有大半年了。
    他笑着烧掉手中的信，里面是苏少白为他调查的，他所料不错，那王猛与慕容嫣却有私情，似乎是燕国还在的时候，而且苻坚也隐约知道一些，所以才对王猛有些介怀。
    “公子，皇上派人来接你。”
    前些日子，苻坚得了风寒，这古代医术不比现代，风寒也是可大可小的，恰巧苻宏也有事离京，程初尘便代替苻宏在苻坚身边伺候，称是为太子尽孝，苻宏听说后甚是感激初尘，至于苻坚，对这个义子倒也颇为喜爱，待人接物不骄不躁，进退有度，运用得当以后到不免成为苻宏的得力臣下，如今病好了也时不时传初尘在御前伺候。
    程初尘自己也清楚，苻坚之所以喜欢他不外乎因为他从不涉猎政事，在苻坚面前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他陪苻坚品茶，陪苻坚下棋，和苻坚天南地北的谈天，却从不聊政事，只说太子公务繁忙，他为太子尽孝，做一个儿子该做的事。
    “参见皇上。”
    苻坚放下奏章让他起身“今日景略回京，你随朕去迎接吧。”
    “王猛大人？”程初尘早已知道王猛今日回京，只是在苻坚面前不免装上一装。
    “哦？初尘也知道景略？”
    “都道是关中良将为王猛，天下苍生为谢安。”初尘浅笑，“天下谁人不知？”
    “是么？”苻坚但笑不语。
    “是啊，只是。。。。。。”初尘瞬间意识到说错话了。
    “只是什么？”苻坚饶有兴致的问。
    “只是初尘认为，百姓的认知有局限性，若没有明君，再好的良将也不过是鸡肋。”
    程初尘这话说到了苻坚心上，他大笑“你这孩子，油嘴滑舌的。”
    初尘委屈的瘪瘪嘴“人家说的是真心话。”
    说着便随苻坚像宫外行去“走，跟着朕去见见这关中良将。”
    随行的还有苻睿和苻冼，迎接的阵仗很隆重，所有人都跟在苻坚身后缓缓出宫。
    天子阵仗威，严自是无人可及。
    清一色的侍卫服，前面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皇亲国戚。冬日里的阳光将这古老的都城打上了一层金色的余辉，微风习习。
    马上的少年一袭白衣，风姿卓越，迎着阳光微微一笑。
    若有人见了那笑，定会铭记一生。
    若必须用语言来形容，那便是四个字——风华绝代。
    程初尘在马上想的倒是慕容冲，那少年，那人淋雨后竟别扭至今。
    一行人在城门外停下来，为表示对良将忠臣的爱惜之情苻坚亲自下马迎接，王猛穿着玄色盔甲，生的一副深沉刚毅之貌，乍看上去，比苻坚还年轻些。
    “臣，王猛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苻坚上前扶起王猛“景略于江山社稷功劳无限，辛苦了，来人，赐御酒。”
    王猛接过酒一饮而尽，好一派君臣和谐的景象。
    初尘老觉得有人在看他，便偏头看去，只见王猛身后跟着一个与他岁数相仿的少年，穿着银色盔甲，一双好看的眼睛黑的发亮，薄唇微抿，看着初尘的目光却无比复杂，初尘对着那英姿飒爽的少年微微一笑便退回人群中去。
    苻坚与王猛重回马上，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宫。
    宫里为王猛准备了盛大的庆功宴，初尘坐了一会儿便偷偷溜了出来，他对那些歌舞毫无兴趣。
    “主子，天这般冷，回去珏儿就帮你把太子殿下送的狐裘找出来。”
    程初尘好笑的看着一路唠唠叨叨的珏儿，那件狐裘他终究是舍不得穿在身上。程初尘凭栏而立，冬日里的风灌进脖子里还是有些冷的受不了，正欲转身离去却见旁边立了一人，仔细一看，正是下午的那个少年将军。
    “你，叫什么名儿？”那人冷冷的看着程初尘。
    “程初尘。”程初尘停下脚步，“将军呢？”
    “我？”少年微愣了一会儿，好像听到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好半晌才道，“段随，字安然。”
    程初尘的肩不可抑止的抖了抖，而这一个不太明显的动作也落在了对面的少年眼里。
    寒风猎猎。
    程初尘觉得世界有一刹那的空白，这个冬天真冷。
    耳边肆掠着寒风，眼前的少年一双黑眸似要让人沉沦。
    “哦。”程初尘收回心绪，“段公子若无事，在下就先行离去了。”
    少年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出位置，雕刻般的脸庞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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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王大人。”
    “起吧，听说你是皇上的义子？”王猛让人奉上茶，“坐吧。”
    程初尘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平日里的慵懒也收了起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王猛倒觉得眼前的少年心智是极为成熟的，回话张弛有度，不急不慢。
    王猛看着起身准备告退的初尘笑道“后生可畏啊。”
    “大人过奖了，与大人相比程初尘还差的远呢，听慕容姐姐讲，大人上马安邦下马治国。”
    王猛的神色有一刹那的僵硬，极为细微，他摇摇头，有些沧桑“夫人过奖了，那是当年了。”
    程初尘倒也不争辩，只是笑笑“初尘这次来还有一句话带与大人，望君不忘当日之誓言。”
    语毕，也不等王猛的回答，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程初尘出王府时遇上了段随，这一次少年没有上一次凌厉的眼神，只是略微点头示意，只是，初尘一想起那两个字便忍不住皱眉。。。
    安然，安然。
    即使在心理默念这两个字也会让人不安，沉沦。
    可是，那人的憎恨，那人的决绝，也深深印在了初尘的心底。
    “公子，可是要去庙里转转？”
    “不了，就在城里转转吧。”程初尘随意的进了一家古玩店，“韩延，你是为什么进的烟雨楼？”
    “我的命是大哥救得。”
    “少白？”
    “恩。”
    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旁边来了一小厮推销东西，程初尘也就没再问什么了。
    “掌柜，这玉佩怎么卖？”“公子说的是这块？”掌柜拿过架上的玉佩递给初尘，“公子好眼光，这可是一块上好的古玉，这雕刻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那玉佩的质地不错，不过也仅是不错，初尘看中的是上面的图样，栩栩如生的凤凰，初尘想到了慕容冲。
    那日淋雨之后，听说慕容冲病了一场，别扭到今日，初尘笑了笑，还是有些不忍，想哄哄他。
    “这玉佩，多少银两？”
    掌柜看着这个笑倒是愣了一下“十两，这是最优惠的价。”
    程初尘对银两没什么概念，正欲取钱，倒是韩延耸耸肩，从怀里取出五两“掌柜，你这玉佩顶多值三两，现在我给你五两，如何？”
    那掌柜本想敲一笔，不想，韩延却是个懂行情的，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初尘，韩延一把拉住初尘“公子，他不卖就算了，我们走。”
    “好吧，五梁就五两。”掌柜苦着脸将玉佩放回盒子里。
    程初尘接过锦盒，一言不发的离开那家店铺。
    他，被打击了。
    韩延好笑的看着他的，摇摇头“公子身份尊贵，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韩延皱着眉看向远处，目光有些晦暗，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过来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我是庶子，我母亲是歌女。”
    “韩延，快看。”程初尘拉着韩延像杂耍的地方走去，他知道，那种大家族里，这样的身份自是吃了不少苦，可是，过去的事再提也只会多增加仇恨。
    韩延有一瞬间的呆滞，他。。。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吗？怎么拉着自己去看杂耍？
    上一世，初尘的人生很简单，在父母兄长的庇护下成长，甚至有些不谙世事，他家没有别的家族那些兄弟阎墙之类的龌龊事儿，他的生活里唯一不简单的，或许便是。。。将那人困了十年。
    在程初尘眼里，过去的便是过去了，没有必要一直沉浸在过往里面伤春悲秋。两人回宫时快到关宫门的时间了，程初尘拍了拍韩延的肩膀“韩延，生命还是要向前看。”
    “谢谢。”
    

    作者闲话：

    第八章是一个分界线，从第九章开始，为了剧情的发展将改为以第一人称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