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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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觉西笑眯眯地望着眼前这个少年,还真是玉面冷颜的。才这么小,隐约可以遇见以后的英秀容貌。今觉西开口问道:“在这里住得还习惯么?”
对待今觉西,寂倾忧还算尊敬,毕竟也算是恩人,淡淡地说:“嗯。”
今觉西很欣赏这个孩子,当初看见他的时候,确实很震惊,特别是他的容貌,只能用不可方物来形容,那双浅蓝的眸子,像是一汪清泉,平静而不起波澜,“忧儿,最近,和小王爷相处得怎么样?那孩子有趣得紧吧?”
倾寂忧想了想,那个总是隔三差五就跳墙进院子的人,就算每次被狗追得满院跑,狼狈不堪,下次还是继续来,稳稳姿态,答道:“还好。”
今觉西只要一想到这个冷漠的孩子和白瑛璆那个调皮鬼在一起的情形,就想笑啊,说来他们也认识一个多月了,应该相处得来吧。说实话,瑛璆那孩子居然跑他家里来,真是够意外的,“哦。你知道吗,今日皇上来太学,出题考他们,询问何为安邦之道,你猜小王爷他怎么回答的?”
倾寂忧思考了一会,今觉西也不急,慢悠悠地香茗。其实忧儿只是外表冷冷的,他知道这孩子是很温柔的,似水,蜿蜒。也很会拿捏人心,这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出色。
倾寂忧说:“按照他的性子,八成会说——本王要带兵踏平他们,若是再有叛乱之心,就打到他们求饶为止,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哈哈,”今觉西开怀大笑,两撇胡子也跟着动,“真是只字不差啊。你说他怎么就敢在皇上面前说这话呢?!”
倾寂忧嘴角是浅淡的笑容,“我只是猜猜。而且,今大人,他这样说已经算是退了很大一步了。”
“哦?”今觉西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倾寂忧。忧儿,什么时候有些变化了呢?初见时的忧儿笑时是清冷,现在是……。说不清楚的感觉,多少有了些暖意。
“他心比天高。”倾寂忧淡淡说道,眸子里有一丝光亮闪过。
今觉西觉得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却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有些担心,说:“忧儿,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倾寂忧如凝脂白玉的脸上浮现一抹不屑的神情,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此生都没有这个时刻清楚。今觉西品着茶水,不知为什么,原本甘甜的茶水现在喝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不由想起当年护国寺方丈和自己说话的神态,难道方丈说的那位绝世少年是眼前的这位?
瑞雪时节,雪丝飞扬,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多而大,这已经是入冬以来的第八场雪了。
倾寂忧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白瑛璆,他绝对是被拉着来的。今早白瑛璆硬是拖着他,说是带他来这世间最美的景致。这雪……好似那一年的柳絮,然而,却都已回不去。
白瑛璆隐隐带着狂傲的音调:“这雪下得真大,都看不见了那雪泥鸿爪。”
倾寂忧望着满眼的白色,喃喃道:“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这本就寂静的雪地,荒无人烟,这小小的声音,也叫人听得格外清楚。
白瑛璆歪过头来:“寂忧,我前几日遇见过一个老和尚,他说人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看倒是应不以春喜,不以秋悲。”
倾寂忧看着白瑛璆:“都是一样的道理。”
“哦?我看寂忧你却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白瑛璆又转过头去,倾寂忧有些发愣,这次可是他被白瑛璆摆了一道,只是,小王爷你又怎会知晓这其中岂是三言两语可以道来的,若是真的那么容易放下这些,这世间便不会有倾寂忧这个人了。
两人再无言语,倾寂忧抿着唇跟在白瑛璆的身后,感觉有些眩晕,这病在冬季时节总是要多犯几次。走路有些不稳,明显走在雪上的脚印也要深些。何况眼前都是雪白的一片,只看得见白瑛璆小小的身影。
“寂忧,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白瑛璆忽然回头却发现寂忧有些踉跄,连忙回身扶过寂忧,寂忧晃了晃头:“没事。”
白瑛璆看着寂忧推开自己的手,但是明显气色要苍白很多,他知道寂忧有心疾,在冬天的时候会多犯几次,好像听寂忧说这是天生的,而且寂忧的父母似乎和寂忧有什么隔阂,他从来没有听寂忧说过自己的父母,既然别人不想说,当然也就不好问了。
“走不走?”倾寂忧往前走了几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并不知道怎么走,回过头却看见白瑛璆在发呆,不免催促几句。
“哦。”白瑛璆跑到倾寂忧前面,一言不发的。
茫茫的雪地,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走着。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那不算遥远的以后,这平静的一切将会被他们亲手颠覆。这注定是一段峥嵘岁月。
蒹葭苍苍,谁又有万夫之勇,可得此江山天下?
大概又翻过了一个山头,白瑛璆指着眼前的约莫二十级台阶:“寂忧,登上那野丘,就可以看见最美的景色了,我保证你喜欢。”
倾寂忧没有说话,默默走着。临上去的最后一级,不想却差点踩空,幸亏白瑛璆急忙拉住他,倾寂忧看着白瑛璆,冷冷开口:“你不用救我,就这高度,我不会死的。”
白瑛璆笑了,笑得狂妄,这才是寂忧啊!凛然不可轻视。
他知道寂忧,寂忧他越是有所动容,越是冷漠。就像是玄冰,叫人都要离他远些。好似天山雪莲,只可遥望而不可及,寒气三尺的。
倾寂忧望向台阶的另一边,是一处不高的悬崖,但是悬崖壁上分明是遍野的罄口梅花,淡淡的黄色,悠香阵阵,怪不得一路上来都是淡淡的香,但这香又不像是那种梅花的香味,很清凉,像是……女子的胭脂淡香。
“寂忧,这梅花是苍雪国的胭脂梅,不错吧?听说是很久以前,苍雪国的一位质子来我由青国的时候特意带来的,以此寄托思乡之情,不过为掩人耳目,就种植在了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而且,寂忧你知道吗?这里只有在冬天的时候可以到达,因为那台阶处不知有什么机关,只有在下雪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白瑛璆滔滔不绝地说着。
倾寂忧只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块宝地,但确实是不晓此处在哪里。不过,眼前之景,的确是世间最美的景致,没有人迹,只有漫山崖的梅花,悄然开放,倒像古人描画的终南仙境,但是此刻的景象,哪怕是丹青能手也是绘不出来的。
梅花在风雪中淡淡飘香,像是风一般拂过倾寂忧的脸庞,不着痕迹。只是,很久很久以后,却只有白瑛璆一个人在此,等候再也不会回来的他。
一等,数年,不归。
寒风凛冽,吹不落满树寒梅。
世事浮沉,打得起几度春秋。
繁华多变,可经起多牟之遇?
唯此景色,夙夜更替,岁月几番,不曾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