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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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哲琛回来后,闲居在家,每天听听留声机,看看书,日子倒还轻松自在。只是半个月后,她闲不住了。徐哲琛主动向徐茂勋要了一个公共租界的歌舞厅打理,此歌舞厅名为“共乐舞厅”。徐茂勋知道徐哲琛有干大事的志气,便爽快给了她,只是千叮万嘱要她注意为人处事的方法,毕竟歌舞厅里什么人都有,这老板没当得好的话吃闷棍、挨枪子儿是常事。
交接仪式在三天后进行,交接之事上海滩的报纸大肆宣扬,自此无人不知徐茂勋的共乐舞厅易了主,而且这老板还是徐老爷子自己的亲闺女儿。于是各种各样的嘲讽都有了,别人说得最多的便是徐茂勋老糊涂了,女人能干什么大事?!这也使得徐哲璋更加愤愤不平,想自己都二十三四的年纪了,徐老爷子既没给自己分半点儿家业,也没说给自己娶个老婆。徐哲璋从没像此刻这样恨过徐哲琛,因为他身为徐家的长子,但徐老爷子却不把生意交给他,反倒给了徐哲琛这个女人,这让自己以后怎么在那群狐朋狗友面前抬头呢?
第二天徐哲璋去窑子里喝花酒的时候,碰上法租界大方赌坊老板齐天的儿子齐少敏。齐少敏搂着一个女人喝得正欢,见徐哲璋来了,忙招呼道:“这边来,徐兄!”齐少敏又忙叫老鸨唤来几个姑娘陪酒。
徐哲璋应声坐了过来,搂过一个女人对齐少敏笑道:“今天你也在这啊。”女人娇笑着送上一杯酒。
齐少敏笑道:“这不是闲嘛。但毕竟没你好命啊,我可没时间天天上这儿来。”这话表面上是羡慕徐哲璋轻松没事干,实际却是挖苦徐哲璋没得到徐家半点儿产业。
徐哲璋虽没品,却还不蠢,听了这话不好回嘴,只好尴尬笑笑,心下对徐哲琛的恨意更深了三分。
齐少敏又笑问徐哲璋道:“兄弟,看报纸说昨天你家老爷子给了家歌舞厅给你妹妹,老弟我替你不平啊。”
徐哲璋倒也不想丢了风度,回笑道:“这有啥不平的,我妹妹能力不输男人,老爷子分了份家业给她打理是再好不过了,我也正乐得清闲。”
齐少敏看得准,吃定了徐哲璋这心里不好过,但也适可而止,扯开话题,两人便说说笑笑喝着花酒。
共乐舞厅的歌女、舞女、保镖一干人等早在白天已见过徐哲琛,从前徐茂勋很少亲自来看场子,一直交给一个叫阿豪的人看管。徐哲琛同样也把大小事务交给了阿豪安排。阿豪是个高大魁梧的年轻小伙,面相冷酷,但事实上豪气干云,很讲义气,这也是徐茂勋信任他的原因。如今跟了徐哲琛,他有些不大乐意,因为他不想被一个女人管束,但老爷子有命,又岂敢违拗?
晚上,华灯初上,徐哲琛换上黑色西装,系上白色领巾,颇像个英国绅士,穿上皮鞋,准备出门,她想亲自去歌舞厅监场,毕竟自己刚接手,难保不出岔子。正出得门来,却见心云端着盘小点心迎面走来。
“三小姐,您要出去吗?”心云睁着大眼睛询问道。
徐哲琛微微笑道:“有事吗?”
心云看着徐哲琛对自己笑的样子不禁脸红,徐哲琛笑的样子实在太摄人心魂,以至心云总有种错觉——以为徐哲琛是自己心仪的男子。心云柔声道:“这是膳房刚做的饭后甜点,李妈吩咐我送来给您尝尝。”
徐哲琛看着心云红扑扑的脸,心神一荡,见一缕长长的发丝垂在心云的脸上,徐哲琛禁不住抬手轻轻将那一缕发丝拨到她耳后,手竟似有意地划过她的面颊。
心云只觉被触摸的地方如火烧一般,也不敢再看徐哲琛深邃的眼眸,低头颇有些羞涩道:“小姐,您有事的话,等您忙完回来,我再送过来。”说话间却心跳如雷。
徐哲琛看着心云如此可爱的样子,好笑的点点头道:“那好吧。”
心云端着糕点落荒而逃。
而徐哲琛拨弄心云发丝的那一幕正落在身后不远处浸月的眼里。浸月刚从房间出来,没想到便撞见了徐哲琛和心云亲密的一幕。她看着徐哲琛迈着优雅大方的步子朝楼下走去,似乎感觉徐哲琛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头,她也再看不见她……
浸月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怎么可以再不看见她?这一别三年后的重聚已让她更深的喜欢上徐哲琛了,她无时无刻不期望着能分分秒秒都看见徐哲琛。只是想起刚刚的一幕,浸月的心微微刺痛了,她就是喜欢一个丫头,也舍不得多看自己一眼。浸月不禁喃喃自问道:“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
徐哲琛钻进了车里,吩咐司机去共乐舞厅,司机王叔也是跟了徐茂勋十几年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小姐要亲自去监场吗?”
徐哲琛靠坐在后座上,翘着二郎腿,微闭着眼,两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温声应道:“去看看。毕竟我刚接手,怕有人捣乱,我不想让爸爸失望。”
王叔边开车边道:“大少爷要是有您这份心就好了。也难怪老爷尝尝说可惜您不是个男孩啊。”
徐哲琛听到此话笑道:“女孩还不是一样可以做大事?!”
“话虽如此说,但行走江湖,男儿家到底还是方便些。”王叔也微微笑道。
“那倒是。”徐哲琛应道。
两人就此停住了谈话,一直到共乐舞厅门口,徐哲琛下了车,王叔才叮嘱道:“小姐自己小心,这舞厅里鱼龙混杂。”
徐哲琛感激地点点头道:“好的。你就在这等我吧,无聊了也进去坐坐。”
王叔点头,待徐哲琛走后自己点了支烟靠在车门上抽了起来。
门口黑色长衫戴帽的保镖一眼便都看到了徐哲琛,他们都躬身脱帽问候道:“三小姐!”
徐哲琛点点头往里面迈去,里面昏暗的灯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惹得身旁无数的女子频频回首。阿豪坐在舞台下面的前排,身后站着一排保镖,他们都只看着台上,没看到徐哲琛的到来,但舞台上正在唱歌的歌女蔷薇倒是一眼看见了徐哲琛正往舞台这边走来,恰巧徐哲琛也往台上唱歌的人望去。眼神相交的一刻,蔷薇频送秋波,徐哲琛只是淡淡地笑笑。一曲唱毕,音乐停止,舞池里的人也都纷纷撤下场来休息。蔷薇是共乐舞厅的台柱,歌声动人,身姿婀娜,柔声媚态引得无数狂蜂浪蝶折腰。但蔷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徐哲琛,因为她只在共乐舞厅唱晚场,白天的交接仪式她并未参与,所以她也就不知道徐哲琛是自己的新老板。
蔷薇躬身谢礼后,退到后台,出来便想找徐哲琛,原来的位置上已看不见徐哲琛了。扫了一眼,原来徐哲琛已到了阿豪那边,蔷薇正好奇这是哪家的公子少爷,竟能使得阿豪干站在一边,自己靠坐在阿豪坐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徐哲琛一转头看见蔷薇正朝自己走来,于是也起身走了过去。徐哲琛现在当然知道蔷薇就是这里的台柱了,因为阿豪刚刚都给她汇报了的。徐哲琛走过去本想感谢蔷薇为自己歌舞厅卖力的演唱,谁料蔷薇先开口道:“这位先生还真是眼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听我唱歌吧?”
徐哲琛这才知道原来蔷薇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新老板,倒也不急着说穿,徐哲琛笑道:“正是。久仰蔷薇小姐芳名,今日听你一曲有如天籁,真是大饱耳福。”
台上此时另一个歌女含笑已接蔷薇的班开始唱起,台下舞池里的人也开始扭动起身躯。蔷薇难得主动道:“不如我们跳一曲吧。”
徐哲琛正想点头答应,此时却一个年轻的外国小伙对蔷薇躬身伸出一手邀请道:“不知能否请蔷薇小姐共舞一曲?”他的中文很生硬。
蔷薇看了徐哲琛一眼,徐哲琛会意一笑,用英语道:“对不起,蔷薇小姐已经是我的舞伴了。”毕竟这里是公共租界,以英国人居多。
这外国佬也还绅士,忙道:“没关系,祝你们跳得愉快!”
徐哲琛和蔷薇便这样滑进了舞池。阿豪一干人等看得莫名其妙,这蔷薇是干什么呢?且徐哲琛还真跳起了男性的舞步。阿豪几个以为自己眼花,看相貌,蔷薇和徐哲琛还真是登对儿。
蔷薇一个劲儿往徐哲琛身上靠,徐哲琛也不退却,毕竟她不厌恶女人。只是在阿豪他们眼里便匪夷所思了,这真是两个女人在跳舞吗?他们都怀疑自己老板弄错了性别!同时也怀疑蔷薇摔坏了脑袋。
而两人跳得正酣,台上的歌曲已完,蔷薇低首埋在徐哲琛胸口,久久不肯离开。而台上含笑正大方的说道:“接下来给大家带来一曲《夜上海》。”
含笑话音刚落,一个叼着烟的中年光头男子叫嚣道:“唱什么《夜上海》啊?!换个!”
阿豪一看那男子身后还有六个彪形大汉,且清一色的黑香云纱褂裤,对襟纽扣,板带宽厚,个个微微掀起袖口,虎背熊腰,目光闪闪,像戏台上的武生,便知这几人来者不善,是来闹事儿的,忙带着兄弟走过去,不料徐哲琛先走了过去道:“这位老板想听什么只管点,只是这粗声粗气别把我们含笑小姐吓着了。”
含笑一看自己新老板给自己圆场,忙感激地看了徐哲琛一眼,徐哲琛只微微点了点头。蔷薇还没弄明白徐哲琛为何趟这趟浑水,就只见阿豪一干人等都聚在徐哲琛背后排排站,个个摩拳掳袖,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光头男子似乎还没意识到局势的转变,一手指着徐哲琛胸口道:“好小子,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大爷我?!”
徐哲琛皮笑肉不笑,摆了摆手示意阿豪他们道:“你们先退下,好歹这位也是共乐舞厅的客人,你们一个个挥拳掳袖可别吓走了客人,坏了生意。”
阿豪忙应是,带着一干兄弟稍稍退后了些。
蔷薇似乎突然明白了徐哲琛的身份,忽地就红了脸,正想问个明白,却听得徐哲琛对那光头男道:“这位老板,鄙人徐哲琛,共乐舞厅的新当家,如果您是来这里听歌跳舞,徐某人随时欢迎。”
蔷薇听后,想着刚刚和徐哲琛亲密共舞就尴尬非常,徐哲琛真的是女人吗?蔷薇愣愣看着徐哲琛的模样,心里却不自觉生出这样的念头——就是个女人也让人心动啊。
那光头听罢却是哈哈大笑,顿了顿道:“只以为徐老爷子的闺女儿是个娇弱的娘们儿,却原来是个假小子!”
“放肆,竟敢对小姐无礼?!”阿豪虽不太乐意在徐哲琛手下做事,但是他也决不能允许一些瘪三侮辱她,因为她是徐家小姐,徐家对他不薄。
徐哲琛笑道:“阿豪,无需动怒,我倒要看看这真小子有何本事!”
光头一听这话里满是挑衅,怒道:“爷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男人!”说罢又喝退了他的兄弟道:“全退下!”话音落时已拉开了架势。
徐哲琛微微一笑道:“也好。”阿豪带着手下十几个兄弟和对方的六个大汉围成了一个大圈,成了现场的比武场地。歌舞都停了下来,台上台下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徐哲琛解下白色领巾,脱下西装外套,蔷薇一手接过,徐哲琛又松了两粒衬衫扣子,微微敞开衣领,露出精致白皙的脖颈,蔷薇看着只着马甲和衬衫的徐哲琛更是俊朗不凡,抱着衣服竟一边花痴起来。
徐哲琛微微迈开两腿,两手一摆,对光头男做了一个“来”的手势。光头男也不客气,立马哇呀呀叫着挥拳过来。阿豪心里正着急,这个小姐太鲁莽自负了,输了丢面子事小,万一受了伤怎么向老爷子交代啊!但出乎意料的是徐哲琛占了上风。原来徐哲琛在国外的三年学过散打、柔道、空手道、跆拳道,天资聪颖的她将中国武术结合在一起,拳脚上还从没败给谁过,眼见着光头男被徐哲琛的连环拳打得直后退,根本无还击之力,徐哲琛跳起一脚就往光头男胸口踢去。光头男怕是已经打傻了,竟用双手捂着胸口希望挡住这脚力,这又哪挡得住?意料中,光头男在众目睽睽之下踉跄倒地,嘴角挂着血丝。徐哲琛收势还是开打的那个动作,她冷冷问道:“还来吗?”
众人此时皆鼓掌喝彩。
光头男忙爬起来打躬作揖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三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徐哲琛也不计较,冷哼了一声道:“滚!”
光头男带着几个手下忙连滚带爬跑了。
徐哲琛登上舞台对着麦克风道:“刚刚影响大家娱乐,徐某在此向大家道歉,为表我的真诚,今晚所有来客的花销都免单,还请大家玩得尽兴!”说罢深深一鞠躬,赢得观众一片喝彩。就连此刻的阿豪也对徐哲琛心悦诚服,心里已放下了芥蒂。
徐哲琛下台来正想从蔷薇手里拿过衣服,蔷薇却先开口道:“到后台我的休息室歇会儿吧。”说罢妩媚一笑。
徐哲琛似乎看出了笑里深一层的意味,但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跟着蔷薇向后台走去。
休息室很窄小,只有一张长凳,和一个挂衣架,衣架上挂满了蔷薇表演时要穿的服装。刚一进门,蔷薇顺手就反锁了门,软软地便向徐哲琛的怀中倒去,徐哲琛只能接住她,任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蔷薇抬头看着徐哲琛,柔声问道:“你真的是个女人?”眼里流转着无限风情。
徐哲琛心里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但也不说破,只勾起一边嘴角,抬手微微抬起她下巴,看着她眼睛轻声反问道:“你是不是想验明正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