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节 绝妙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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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背了多久,萍儿从我肩上下来,问道,一心哥哥累么?
我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累。
她丝毫没有要感谢我的意思,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嘻嘻笑着再将手递给我,等我握着了,回头看看,然后问道,已经看不见了,还走吗?
我喜欢这种感觉,远处是大海,近处是沙滩,茫茫天地,似乎又回到洪荒年代,我只能看得到她,她也只能看得到我,只有我们两个人,彼此无言的守望着。
所以我说道,嗯,会追上的。
我拉着萍儿的小手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不说话,只是不时仰起小脑袋看我一眼。
除却握着她之后就一直流汗的右手不论,我当然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物我两忘的表情,只有在感觉到海风稍有凉意的时候,才不自觉的加了些力气,把她手握得更紧些,人拉得更近些。她则乖乖巧巧的靠过来,不再去看脚下的浪花,轻轻的抬起头看向前方,一脸莫名其妙的得意神色。
我以为她可以看到什么,也沿着海岸远远瞧去,每隔一段距离,便可见岗楼上微弱的防风灯火被吹得摇摇欲坠,如同被一只只无形大手持着在漆似夜幕上来回涂抹的画笔,妄图将白日的景色一一描绘出来,焰痕划过,却只能留下时光的尾巴,瞬间消逝。
师父跟那女人赶上我们的时候,天已经快黑透了,证据是我们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的时候,回头只看见两个影子,而我只能从师父光滑透亮的头部所反射的微弱光晕来辨认清楚。
女人从我手中接过萍儿抱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光头没有说话。
我问道,师父,这么晚了我们要去哪里?
师父道,你们怎么走了那么久,叶儿说这头前小山口附近有她夫家的一房远亲,如今天色已晚不能赶路,我们便去借住一宿。
我一时犯了迷糊,问道,叶儿,谁?
师父道,就是萍儿的娘亲。
如若不是天色黑沉师父一定会看到我因吃惊而张得碗口大的嘴巴,叶儿,叶儿……都叫上叶儿了,师父这趟,可真是没白来,这效率……
我们一行只好折返回去,往岸边又过了一道山坳,终于看见稀稀拉拉的几处民房闪着稀稀拉拉的几处火光。
我有许多话想问师父,只是这情形,想来也不方便问出口,而他们也都默契的保持沉默,以至于我们走进小渔村的时候,连狗都没有惊动。
到了夫家远亲家里,女人少不了与之寒暄一番,两边说起遭遇不幸的亲人,自然是感慨万千,只说得哭天抹地、涕泪纵横。然而很多事情往往是过犹不及,就似这样夸张的表演,连我个六岁的小和尚尚且瞒不过,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当事人必也是心知肚明。
关于我们师徒,女人只说是祭拜亡夫路遇流匪,幸得相助,因着天晚,请来留宿云云,对方自然又是一番感谢,遂打点了几碟清淡素菜,以飨恩人。
彼家只有夫妻二人,已届中年膝下仍无子嗣,房子倒是造得宽敞,便将西间一厢腾了出来给我们师徒歇息。
等用过晚饭回到房里,我的好奇心已经快要抑制不住,正待要向师父问个清楚,就见他将门关紧,转过身半猫着腰伸出双手,憋的满脸放着红光,小声叫道,一心,成啦!
我飞快的跑进他怀里,兴高采烈的喊道,成啦,哈哈,成啦,哈哈!
师父赶紧捂住我的嘴,把我抱到榻上,道,小声点,小声点……
我这才想起现在所处,轻轻问道,师父,什么成啦?
师父刮刮我的鼻子,笑道,装傻。
我开心的笑了起来,赞道,师父呀,果然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您太有魅力了!
师父得意的道,那是自然,不过师父还真的要谢谢你的鼓励才行。
我说道,不用谢,师父,您怎么让她同意的,您的法子那么好使,教教我就行。
师父正色道,那怎么行,这可是独门秘笈,等你长大了师父才会传授给你,哈哈。
我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不过师父,我还是好奇,您就先透露一点儿不行吗?
师父说道,好吧,为师最得意的嘛,就是用了一个绝妙的比喻,一个绝妙的反问。
我问道,什么比喻,什么反问?
师傅说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就问我呀,我已经许过人家,还有一个女娃儿,大师您不嫌弃我吗?
我问师父,那您怎么答的?
师父说道,我是这么说的,我说,啊,这个,不瞒施主,贫僧年轻时尚未出家的时候确实介意这件事情,可不是因着那时还没遇上你吗?再说了,谁说这下过蛋的天鹅就不是天鹅了,那跟那白马非马的谬论有什么差别?
我击掌惊叹道,好比喻!
师父连连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她听完想了一会儿又问我,可大师您是出家人,如何照顾我孤儿寡母?
我又问道,是啊,这您要怎么回答?
师父道,我不回答,我就反问她,谁说剃过头的男人不是男人?
我深有同感,觉得这真是再妙不过的答案,对师父钦佩的无以复加,连忙赞道,没错没错,只听说过进过宫的男人不是男人,还没听说过剃过头的男人不是男人。
师父又连连挥动他的大手,然后双手合十,虔诚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出家人要慎言,慎言。
我也省起自己的身份,双手合十,跟着师父念道,阿弥陀佛。然后拿眼角瞄了一眼,发现师父的脸上,满溢着幸福喜乐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