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正文Ⅴ 第四十章 楼上的房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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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那里找到了克林格,还有黄佳,有关你的一切,大致都有所了解。”
张伦凯愕然了一下,沉沉点了点头:“真有你们的,既然这样,那么就容易多了。”然后,他沉默片刻,才一字一顿道:“我在荷兰,做过一项实验,你或许已经知道,现在我的大脑里,有另一个人的记忆。”
我的确早已知道了这件事,本该是有所心理准备,然而当听到这句话从当事人嘴里亲口说出的时候,还是不禁怔了一下。张伦凯此刻的表情倒是淡然,可就是这份淡然,令我产生一种无以言表的恐惧。
“那么,也就是说,你现在……”我小心翼翼地拿捏着措词,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也就是说,我现在的身体,不由我一个人支配。”张伦凯苦笑一声,替我把话说了出来。
我愣了一下,不禁脱口问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张伦凯低下头去,着重强调了两遍,喃喃道:“就像一场噩梦,一直持续不停无法做完的噩梦。”
说着,他的腔调明显高亢尖锐起来,“这段时间以来,没有一天,哪怕一天,我完整地知道自己都了些什么,等我清醒过来,有自己的意识,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不见了,而且我也根本记不得这些失去的时间里,我都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就好像,它们全然不曾属于我。”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并忍不住说道:“莫非,消失的这些时间,都是另一个人,在支配着你的身体?”
“对,就是这么回事。”张伦凯沉沉点了点,像是肯定我的话。接着,他仰起脸,望着我,“我说的这些,你能够接受么?”
我咽下一口口水,道:“不瞒你说,我并非凡庸之人,也曾经经历过许多不可思议甚至难以置信的事,我始终坚信,只要是真实可信的事实,即便它看起来多么的违背现存的科学常理,也是能够和必须所接受的。”
张伦凯听罢我的话,轻舒了口气,表情似乎很满意,他接着说:“的确,人类的科学发展,貌似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实际上,都只是表象而已。不客气点说,其中有太多的盲点和漏洞,当然,也许对于人类社会体系的构成和延续不会形成太大的影响,不过假以时日,一旦这些被人类所忽视的细节爆发开来,那将会产生多大的剧烈震荡,实在难以去想象。”
一时间,我并未充分理解张伦凯的感慨之言,我只是怔怔地望着他,希望他继续说下去,怎料张伦凯却突然沉默下来,我是以又将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回到他身上。“那么,我有个疑问,你说另外的那个人支配着你的身体,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么?”
张伦凯那双鼓大的眼睛,突然一阵空洞,他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完全不可知,这正是我困惑的地方,若是两种不同的记忆存在于一个大脑内,按理说要么会出现相互叠加而引起的错乱,要么会共存。当然不是通常意义的共存,而是能够形成一种特殊的状态,但奇怪的是,在我的大脑里,这两种记忆根本就是独立的,我完全无法去读取另一种记忆里的任何片段,更为可怖的是,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在减退,就好像……”说到这里,张伦凯的面色猛地焦躁起来,“就好像我的记忆正在被一点点的吞噬。”
我也吃了一惊,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在我发愣之际,只听张伦凯喃喃又说:“照这样下去,恐怕估计过不了多久,我就不再是我了。”
我勉强笑了一下,问:“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严重么?”
张伦凯低着头,声调低沉得可怕:“怎么不可能,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可以支配很长时间,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仔细算过,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我能够回忆起来的,只有不足六个小时,也就是我的身体一直在由他所控制,而我却不知他究竟用我的身体都做了些什么。”
“那么反过来呢?”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那么他能不能知道,在你支配身体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譬如说,我跟你现在的谈话,那个人会不会知道?”
张伦凯摇了摇头,没有作答,显然这个问题不该问他,而是该去问那个人了。
又是一阵沉默,张伦凯的头埋得更低了,我看着她,心说也是该把我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他了,于是道:“他曾用你的身体杀过人,地点是一家化学实验室,目的好像是一些特殊化学元素,这件事,你知道么?”
张伦凯这才抬起头来,不过表情很平静,只是淡淡道:“没任何印象,我只知道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事情明了了一些,起码可以判断真正的杀人凶手并非张伦凯,而是存在于他体内的另一个人,不过即便如此,在法律上来说,这种情况又有多大把握能够站住脚呢?而且更为保险的想法,我是不是该怀疑这个张伦凯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埋下开脱的伏笔?起码这种可能性是需要一定保留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又望向面前的这个高瘦男人,道:“那么,你认为你们该怎样将你送回荷兰呢?毕竟依你现在的状态,这点很不容易,要想出万全之策才好。”
张伦凯点了点头,显然明白我的意思,不过他也像是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只是沉默不语。而我则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照张伦凯的说法,他目前只有不足六小时时间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言行,那么在飞机上至少的十几个小时里,如何去面对和应付那另一个人,这无论如何都是件棘手的事情。
我紧锁眉头思考良久,也未得出好的办法,正准备再跟张伦凯商量一下,偏过头去,却猛地发现张伦凯似乎不怎么对劲,只见他的脸色通红,面部的肌肉,甚至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像是在使很大气力一般,我见状连忙一把摁住他抖动不止的肩头,问说:“喂,你怎么了?”
“快走,我不行了。”张伦凯的这句话,完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显得异常吃力。
“不行了?怎么回事?”我见他突然间这般难受,着实有些不明就里,忙追问了一句。
此时张伦凯的神态,似乎愈发难看了一些,并且出人意料地,爆发出力道惊人的蛮力,一把打掉我抓住他肩头的手,又更加费力地挤出一句:“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