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正文Ⅰ 第三章 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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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敢保证能够医好,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要比在精神病院里的可能性大得多。到时候,我会联系老师的几位挚友,他们也都是这方面的专家,相信只需一段时间不受外界的干扰,老师的病情应该很快会有所好转。”肖本奇信誓旦旦地点头。
听完他的回答,我不由地一笑,道:“既然你已将一切考虑得如此周详,看来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更何况,我也从未想过要拒绝。不过把话说回来,”我突然话锋一转,收起嘴角,面色认真道:“老友,我最后只想再问一句话,你当真那么确定,张伦凯没有犯罪的可能吗?”
“老友,你大可放心,我这么做绝非仅仅感情用事,更重要的目的,是我也迫切地希望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肖本奇毫不避讳我的眼神,他目光如炬,朝我望来:“况且根据我对老师的了解,可以说,他既不可能去犯罪,更不可能轻易就莫名精神失常,所以我总觉得,在这件事里面,像是隐藏着什么。”
这番话,不禁让我怔了一怔,他竟然也有这种感觉。的确,无论从年龄、职业或是性格上来分析,张伦凯都并非一个能够被随意击垮的人,更何况还发生在这么短时日之内,如此细想下来,就绝不难使人心生蹊跷了,或许正如肖本奇所言,这里面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我同意。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若是想向真相更近一步,你的办法倒真的可以一试。”我笑了笑,道:“那么,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
肖本奇见我最终心甘情愿地答应下来,也像是颇为如释重负,他咧开嘴拍了拍我,然后才道:“其实我还没有什么计划,只有一个初步想法,那便是先带你去探视一下,等你摸清了情况之后,再作详细商议,你觉得怎么样?”
我点点头,表示无异议。此时夜渐深浓,窗外雪花越飘越大,甚有铺天盖地之势,而咖啡吧内的客人也早已陆续散尽,整个大厅显得冷冷清清。
于是我俩也不再久留,又交谈了一会儿,最后约定好次日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随即作别离去。
第二天,两人在约定地点准时碰头,接着,肖本奇领着我,沿小路横穿过两条街区,便看到一栋别致的建筑,他竖起衣领,说:“到了。”
看了眼灰白色外墙上的那块牌匾,我不由地一阵恍然,原来就是这里,本市一家专门收治精神障碍患者的疗养所(当然,这只是一种文雅的叫法罢了,其实就是精神病院)。这类医院本不值一论,但令这家出名的,还是前段时间该院院长对于安乐死的看法,不仅见诸报端被闹得沸沸扬扬,引起巨大争议,而且更严重的是,现在在普通人眼里,这家医院俨然已成为死亡的代名词,也难怪肖本奇会坚决地想要把张伦凯弄出来了。
我虽说耳闻已久,但真正进到里面,今天算是头一次。来到门口,还得按要求严格填写探病登记表,毕竟这里可不像普通医院,能够随意进出的。
完毕之后,门卫放行。肖本奇目不斜视地在头前走,而我则频频顾盼,开始在心中观察和熟悉这里的一切,以备日后的行动之需。
整座医院的面积不算太大,两幢主体大楼呈L形位于远端,中央一方大花园,其别具匠心的设计和造型,相信绝不亚于外面任何一处街景。
不过即使这样看似优雅的环境,却也不免显得毫无生气,因为此时周围难以看到有人的存在。我不禁抬眼望向那高耸而灰冷的建筑,发现每扇窗户不仅都死死紧闭,并且外面还被铁网牢牢焊死,这令我脑海中立马联想起监狱来。
两人穿过花园,来到主楼门口,终于是见到了几名白衣护士,对她们表明来意后,便由其中的一个,领着我们上楼。
与想象中不同,我以为在精神病院里,应该是极其吵闹的,但事实上,却几乎听不到什么喧哗声,偶尔看到的三两病人,也是异常安静。后来肖本奇告诉我,这里的所有人每天都必须按时服下镇静片,所以除非是精力特别充沛旺盛的,否则一般的病人根本没有多余的体力。
上到三楼,在房号为304的门口停了下来,护士叮嘱我们几点注意事项便退开了。待其远去后,肖本奇问我怎么样,我朝房门努了努嘴,示意先进去看看再说。
推门而入,但见不大的室内素雅整洁,左右两边对称摆放着四张床位,肖本奇径直走到靠窗最近的一张床边,然后对着上面的人,轻声唤了句:“老师。”
不必说,此人无疑便是这件古怪之事的主角张伦凯了,这时我不由地凑近了一些,仔细端详起来。
张伦凯有着学者典型的高瘦身材,而且他的长相也颇具特点,大眼高鼻,颧骨突出,开玩笑一些,似乎并不怎么像是中原人的后裔。
此时的他,穿着明显有些小的病号服,背靠着枕头,面孔僵硬呆滞地半坐在床上,无神的双目犹睁似闭,不知看向何处。而对于肖本奇的呼唤,甚至我们的到来,都仿佛全然没有觉察。
又唤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一直到肖本奇上前用手摇了摇,他才总算是将眼珠子转了过来,对向我们。
“老师,这位是我的老友,叫里欧,他也是专程来看望你的。”原以为肖本奇帮我作的介绍,只会是无用功,谁料到,张伦凯竟当真向我望来,并且足足盯了好几秒钟。
那眼神我看得出,绝不是漫无目的的散射,而是真正在注视,像是在认真记我一般。于是我笑了一下,道:“张博士,我是来接你出去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吗?”
其实这么问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测试一下他的反应,不过结果却很意外,张伦凯那双空洞的眼瞳中没有泛出丝毫波澜,依然静若止水。
这时肖本奇轻轻碰了我一下,显然是在示意此言不妥,然后他便扯开话题,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也不知张伦凯能不能听懂。我对此没什么兴趣,于是开始周遭打量起来,果不出肖本奇所言,这里的病人都貌似有些萎靡不振,同房中其他三个,除一人立在窗边外,余下两人也同张伦凯一样,规规矩矩躺在病榻之上。
我向那个立在窗边的人走了过去,这家伙貌相平常普通,只是嘴唇上方刻意修剪出的八字须,很是惹眼。此刻他正一边拈着须,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那漂亮的花园,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风景不错,光看岂不可惜,怎么不下去走走?”我也跟着看了看,然后突然搭上一句。‘八字须’乜了我一眼,没作理睬,而是继续自我陶醉起来。
讨了个没趣,我却并不甘心,又道:“到外面去,有自由的空气,做任何喜欢做的事,再也不必每天吃药或是打针,穿这种可笑的衣服了。嗯?怎么样?不好么?”
‘八字须’似乎被我的话所吸引,他转过脸,怔怔向我望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道:“恐怕不行,我一出去,脑袋里面的那个声音也会跟着跑掉了。”
“声音?什么声音?”我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突然很大,突然又很小,经常在我耳边说话。它就在这里面住了很多年,老朋友了,所以我怕一出去,它就会跑掉了。”八字须重重扣了扣自己的脑门,解释道。
可怜的家伙,我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这里显然有着一个个没有交集的世界,常人无法去理解,更别说将他们引领出来了。
对于精神疾病,我并没有什么深刻研究,依浅显看来,每个人的脑神经内,都应该有着一条承受底线。当然,它是因人而异的,跟性格、心态、信仰,甚至基因等诸多因素有着相当复杂的关联,或许还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起伏,不过,这条底线的存在,是毫无疑义的。
当人在受到外界不好的影响后,神经往往会产生波动,虽然在通常情况下,都能慢慢平复,可一旦波动的幅度触及到或是超过这条底线时,那么就极有可能导致精神的崩溃。而鉴于人类对大脑认知的匮乏,精神若是垮塌,再想重新搭建起来,便绝非易事了,所以精神病人难以根治痊愈,也是这个原因了。
我踱出房间,来到走廊上,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即注意到每层楼道都安装有铁栅栏门,这个时候,自是开着的,但只要关闭,便可将走廊和楼梯口隔断,很显然,这应该是在夜间就会启用的安全措施之一。
而往楼道口右拐,则是护士站、诊室、存储室、杂物间、厕所等相关设施了。我走到杂物间门外,试探着拧了拧门把,很意外,居然能够拧动,刚想进去看看,不巧一名护士刚好经过,并连忙阻止道:“先生,你不能……”
“我有点内急,想方便一下。”
“哦,厕所在前面。”说完护士拿手指向正确方向,我笑了笑,道了声歉。接下来,我又故技重施,装作认错路,在接连‘误闯’了几处‘禁区’后,整个楼层的结构脉络,便在我脑中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