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中枪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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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生大戏院,仍旧是二楼的包厢,一行人鱼贯而入。我跟在最后。
    没想到傅斟与戈良早已坐在里面。
    傅斟一见我,眼神里快速闪过一丝意外和慌乱。又很快恢复了神气活现的常态。热络而不动声色的将我安置在里侧,靠近廊柱的位置坐下。嘴上询问我昨晚睡得如何,眼睛却望向一边的阿三,背对着众人向他使了个眼色,偷指指我。我不知何意,又不便发问,只好应承着他的问话,抱怨不该贪杯。
    时间尚早,崔老板还未扮上戏。穿着便装轻轻盈盈的上来,道谢寒暄。君先生抬手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捧了个精致的方锦盒上来,催老板翘着兰花指掀开瞄了一眼,低眉浅笑的俯身施礼。不知礼物是什么,不过显然对了崔老板的胃口。
    边上几个围上去品评一番,掇臀捧屁百态横生。
    我和傅斟远远坐着没动。我本来与崔老板不熟,再者也不善长与这般精致漂亮的男人打交道。
    傅斟若有所思的望着君先生的方向,歪着头,手指轻轻的揉搓着一侧的眉毛。
    戈良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抖着脚,心不在焉的看着戏台子,等开锣。好似因了什么而心急,不时看表。
    安哥见我坐着不言语,以为我是不懂戏所以无聊。特意过来,周到的捏着戏单子讲解说:“今日唱的是玉堂春,旦角的开蒙戏。想必女起解你是熟悉不过了。崔老板嗓子清亮,调门高,唱腔醇厚流丽,别有韵味。你细品品就出味了。君先生有眼力,催老板假以时日定是梨园教主一流的。”
    安哥大名叫田喜安,往前几年曾做过毓婉姨妈的保镖。毓婉姨妈去世之后,跟在九爷身边总管家事。颇受赏识。慢慢有了些自己的势力。如今帮会里这些人,也只有他是一门心思对傅斟好的。
    他待要再说什么,场面上鼓点子响起,戏开锣了。
    头里风华绝代的崔月楼,转眼间就变作含冤受屈的名妓苏三。“人言洛阳花似锦,偏奴行来不是春”。果然是一般的词句,不一般的风韵。
    那边厢依依呀呀的热闹,这边傅斟起身,对我小声说了句:“方便一下。”就出去了。一眼扫去,发现戈良也早已不在座位上了。台上龙套过场的当儿,台口高声喝唱道:“大先生送花篮儿两个。”
    我好奇的去搜寻花篮的来处,忽然包厢门口一阵骚乱。阿三瞬间拉起我推到立柱的后头,将我的头低低的压下来,整个身体盖在我上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刚要叫,就听到他的手在我头顶的位置握着什么,咔嚓一声,那是拉开枪栓的声音。
    我知道有事情正在发生,于是顺从的将头放低,尽量缩紧身体,侧面紧贴在砖石立柱上。
    门口一阵枪响,有纷乱的脚步声,有子弹打进肉体的噗噗声,也有人惨叫倒地的碰撞声。紧接着四周看台上尖叫连连,观众纷纷起身向外奔逃。
    感觉危险稍稍过去,我放着胆子小心的抬起头,偷眼观瞧,门口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一个先前见过几面的小头目,貌似受了伤,被几个人用力制住。罗发站在一旁,浑身是血,双手举在头顶上,几把枪一起指着他。
    台上早已一片狼藉无声无息,崔老板不知去向,剩下几个落跑不及的,躲在大幕后面瑟瑟发抖。
    这时傅斟带着阿权几个人,从杂乱的人潮中闪出来,出现在门口,与君先生对望了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君先生也跟着点点头。
    阿三收好枪,伸手把我拉起来。我赶紧摆弄了下旗袍,生怕刚在慌乱中拉扯到,再次破损出丑。傅斟走过来,上下打量我一遍,说:“没什么吧?”
    我摇摇头,刚想说话,就见他眼睛直直的望向我身后一侧的楼梯,瞬间脸色一变。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傅斟已经一个箭步冲向君先生,将他扑倒,就势向旁边一滚。
    与此同时,砰砰砰几声枪响。刚才君先生站立的位置,沙发屏风皆被洞穿,皮革木头的碎屑炸飞到空中。我再次被阿三护住。
    不待君先生说话,立刻有大量的子弹回击过去。那人貌似受了伤,安哥带人从两边快速包抄过去,看来那人是跑不掉了。
    千钧一发生死攸关,还好傅斟反应够快。回头看去,他正紧张的望着君先生,见君先生拍打衣服上的尘土,断定是安然无恙了,方长舒了一口气。忽然原地踉跄了一下,好似很疲惫一样靠向墙壁,身体顺着墙壁慢慢滑下去。
    我一惊,叫了声他的名字,想冲过去扶他,双臂还被阿三环护着,我急切的伸手推开阿三,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将阿三推出一个趔趄。
    手扶上傅斟的肩头,立刻被一片温热粘稠的东西包裹,抬起手看,触目惊心的一片殷红。
    我举着自己的手,声音颤抖着叫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傅斟皱着眉呻吟了一声,忍不住小声骂了句脏话。君先生一步跨过来,什么也没说,直接抱起人往外跑。阿三阿权冲在前面,恶狠狠拼命推开挡路的人群。我跟在后面七手八脚的将傅斟抬上车。
    不用多吩咐,阿权就极有默契的驾驶前面一辆车子开道,阿三则上身探出车外,拍打着车门呵斥行人让路。
    君先生亲自开车,我在后座上抱着傅斟。他的伤口在肩膀下侧的位置,不知道有多深,只是血一直咕噜咕噜往外涌。我两手用力撕开旗袍的下摆,指甲崩断,一阵钻心的疼痛。什么都顾不得,立刻紧紧按住傅斟的伤口上,只一会功夫,厚厚的布片就被鲜血浸透。
    一开始傅斟还勉强忍耐着对我们说话,安慰我不要担心。说没什么,只是有点疼。但是渐渐的,他脸色开始苍白,眼神迷离,声音越来越小,一阵一阵咬着牙皱眉头。
    那一刻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仿佛生命在自己的手里一点点的流逝,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何时不争气的哭了出来,极力抿着嘴忍着,眼泪还是止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
    车子不知压到了什么,“咣当”颠簸了一下,傅斟身体一绷,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粉红色的血夹杂着泡沫从嘴角溢出。我徒劳的擦拭着,几乎抓狂的哽咽大叫:“阿君哥!快啊!”
    我人生中第一次,听见君先生慌乱着磕磕绊绊的说话。他说:“阿臻,你听着,你还记得当年,我去看你,在维港码头,你送我时问我的话吗?”
    好半天,傅斟几不可闻的“恩”了一声。
    君先生极力的压制着自己战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那你此刻,听清楚了,你听清楚,我的回答是:我可以!”
    傅斟闭着眼睛,艰难的喘息着,忽然牵动嘴角苦笑了一下,模糊不清的说:“恐怕……晚了……”
    君先生不待他说完,声音嘶哑的吼叫道:“那你就撑住别死,不能死!就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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