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翘篇  明霞光灿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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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个月后。
    梅花秾艳,夜蓥池被薄冰覆盖,凛冽的寒风改换季节。休休熟稔地画完淡淡的宫妆,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低语道:“上次什么妆都不许上,这次反要了,不知相爷什么意思?”
    语气虽是低缓,却是娇羞的口气。
    燕喜站在休休后面,大睁着眼睛直直看着,轻呼说:“小姐,这就是诗上所言的‘眼似秋水,情如幽兰’?”
    “贫嘴。”休休红了脸,嗔怪道,“什么情?我是去看蓉妃娘娘。她这些日子身体有恙,相爷叮嘱我进宫去,陪娘娘说说话。”
    “三殿下遭禁闭,娘娘一定是急火攻心。唉,当娘娘有什么好?要是皇上不待见,早晚在宫里闷死。”
    休休正要接口,见窗外人影闪过,嘘了一声,“福叔来了,我马上出去。你说话小心点,别被他听见。欣扬少爷过来,若是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出外买花布去了。”
    燕喜连连点头。
    一路车尘漠漠,载着休休的马车行进在通往皇宫的官道上。这样一个薄雾弄晴的白日,休休再次去皇宫。寒风吹动车帘,大街小巷也显得平静,路上稀稀疏疏的车马声,偶尔还有行人瑟缩着身子匆匆行走。
    不由想起第一次随相爷出门,休休连观赏外景的勇气都无,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说错话,做错事。一晃几个月过去,她懂得了不少人情世故,可是那份忐忑还在,甚至间杂着那么一点的祈望。
    也许是因为,她又可以见到美丽的蓉妃娘娘了吧。
    脑子里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不久,皇宫就在眼前。
    休休下了马车,在执事宫人的引导下,她缓缓地步入宫门。抬眼看,寒气催得宫道幽深,清露洗尽了道上的尘埃。好容易走完宫道,便到了钟鼎广场,便见连绵的宫楼殿宇更加恢弘,琉璃瓦光彩夺目如霞辉灿烂。
    蓉妃的雯荇殿外,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连麻雀都是小心翼翼地琢着花碎子。休休望向玉荷池,但见清波荡漾,光得连个残枝枯叶皆无。蓉妃的随侍宫女出来,休休无暇顾及这些,低着头往殿内走。
    蓉妃面上果见病容,与上次相比憔悴许多。她吩咐豁免了虚礼,披一件深青卷云的深衣,亲自拿起上好的点心放在休休的手中,扫过休休的脸抿唇一笑,神情却显得落寞。
    “岿儿已经撤了禁闭,他逍遥自在了,我还病着。昨日这个时候他来,今日又晚了。”
    “娘娘多保重。”
    休休安静地坐着,又说不了几句客套话,便觉得坐立不安。恰这时,宫女端进来两碗温过的冰糖燕窝,上面浓甜的热气还袅散着。蓉妃吩咐侍女另一碗端给休休,休休推辞不掉,起身谢了。
    尝过燕窝,休休面上已出细汗,又端起茶盏喝了几口热茶。蓉妃一手抚上休休的面颊,用棉巾轻轻擦拭薄汗,温柔地浅笑道:“毕竟是孩子,年轻真好。想我你这么大的时候,父母双亡,不得不寄人篱下。”
    休休见蓉妃提起旧事,忍不住问:“听说我娘曾经服侍过娘娘?”
    蓉妃闻言,倒也平静地回答道:“在娘家的时候,她就伺候我。家道中落,怕她在外面吃亏,去沈家便带上了她。后来我入了宫,留下她继续当丫头。以后……”
    说到这里,蓉妃有点犹豫。休休接话道:“以后她就嫁给了我爹,去了孟俣县,生下了我是不是?”
    “休休,以后的事我也是听相爷说起。听说你父亲去世,念及我和你娘主仆之情,不忍心你在乡下吃苦,便请相爷把你接来。”蓉妃柔声道。
    “原来如此。”休休苦恼地笑了笑,“可是,自打懂事起,我从没看见我爹和我娘好好说说话,他们就像一对陌生人,谁都不理谁。他们是夫妻,为什么是这样?”
    蓉妃勉力一笑,仿佛哄小孩子的语气,“夫妻间的事,外人难做定论。不管怎样,你娘生了你,也把你抚养长大,对不对?”
    “不是!是我爹!我娘根本不管我!”休休霍然而起,情绪一激动,脸色涨得通红,她高声加以反驳道:“我爹处处为我着想,如果不是为了我的及笄之礼多赚点钱,他根本不会死!可是我娘,除了把我送给相爷特别起劲,父亲死了,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蓉妃唬了一跳,轻拍胸口,继续柔声道:“你娘毕竟生下了你。休休,别怪你娘。你娘也可怜,你还小,将来你会懂。”
    “我已经十五岁了,我懂。”
    休休的脑海里突然掠过那个模糊的情景:自己的娘身着透明衣衫,伏在相爷身上,嘴里喊着“爷”。相爷邪邪地笑着,将娘扔在了床上……那时候,她才六岁。
    娘是怎样的人她清楚,贪慕虚荣,冷漠无情。所以,她从小对自己的娘没感情。想起可怜的爹,休休不禁泪眼婆娑,欷歔了一声。
    蓉妃目光黯淡,她深重而缓慢地呼吸,轻声叹息道:“原来你对你父亲感情如此之深……”
    休休心想,娘是蓉妃的贴身丫环,她们都姓曹,蓉妃自然替娘解释。不会有人替爹说话的,她在这里多说也无益。蓉妃拖着病体还这么和气,自己这样激动地跟她争辩,实是不该。
    还是回去吧。
    她心生愧疚,深深地福了一礼。蓉妃倒不在意,拉她继续说了会儿话,才肯放她走。
    甬道里的风一阵接着一阵,休休低着头,想着心事,风儿吹得她衣袂飘舞。
    父亲和母亲之间为何这么冷淡呢?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她想着这个问题,冷不防从角落里闪出一道人影。那人朱红锦袍张扬而拔扈,又艳得触目。他望着休休,露出看不到一丝阴影的笑容。阳光映着他俊秀的脸,连瞳孔都是闪亮的。
    “嗨!”
    他打招呼道。
    休休有刹那的惊愣,接着一撩裙摆,缓缓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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