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 清醒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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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有女人想耍我,就是这个姚呈洁。
    我在场子里见到她,畏畏缩缩的,时时刻刻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头发把脸遮的连相貌也看不清。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这里一流的调酒师,不过在喝过她调的酒之后,就对她刮目相看了。渐渐的,喝多了酒,会与她攀谈几句,就像看着自己养的小猫趴在脚边一样。
    不过,她对我始终,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我倒也没有多在意她。
    她说话声音轻,小心翼翼的,低垂着眼,总是怕我。这副样子真是糟蹋了她那张清丽的脸。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不会让人眼前一亮也毫无气场可言,和她妹妹也不是十分相似。
    鹅蛋脸,长头发,细眉杏眼,嘴唇弧线优美却不喜欢笑。不怎么化妆,皮肤却很好。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味道。饮料美酒喝多了,最需要的,还是那一杯白开水。
    只是一双眼里,总是有化不开的忧伤,似是冻结了千年的寒冰。她不说,我也不问。究根结底,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帮派又怎么样,也要生活、吃饭、上厕所。更烦人的是要管理底下的各种产业,明的暗的;应付各种纠纷,黑的白的。没有事情的时候也闲不了,堆积如山的卷宗资料等着你处理。后来我才知道爸爸为什么如此淡漠,他是实在分不出什么其他的心思来,仅余下的那一点给了我,我还不领情。
    终是一个不留意,就跌了个粉身碎骨。
    直到孙舞阳的介入,事情才起了变化,我才揪出了这个“忧郁的公主”。她太嫩了,自然是完败。
    现在我对于她的相貌已经模糊不清了。我唯一有印象的,是她倔强的眼神,地下室里惨绝人寰的叫喊,粘稠纠结的长发,血肉模糊的双眼。再也没有忧郁,什么都没有。我看到一个如此懦弱的女人瞬间脱掉伪装的那一面,我觉得快意。
    我以前是不做梦的,即使双手沾满血腥。害怕的,忘记的,想要的,才会做梦。我一样也没有。不过拜第二个想耍我的女人所赐,我开始做梦了。这一次是谁赢了?应该,是她吧。
    从她站在我的客厅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在耍花腔,但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明了。只不过,我不在意。我自信她再怎么耍,我也有能力应付。不过现在事实证明,我才是一号大傻瓜,早就被人耍了个透彻还在沾沾自喜。
    过度的自信变成了自负,终究是要一败涂地。
    我是在做梦吗?我是不是又要想起什么了?
    我慢慢张开眼睛,天空萧索昏暗,阴沉沉的布满了灰白的云。暴风雨前的乌云密布。只隐隐从天边透露出一丝丝灰蓝,所有的一切,都罩上了沉郁的调子。
    动动身子,发现全身轻飘飘的,似乎只要轻轻一蹦,就可以飞上天。我坐起身,满眼的红色,四处望不到尽头的曼珠沙华盛开着,随风轻摆。迷醉了我的眼。连空气,都染上了红雾。
    如此奢靡,凄艳的,彼岸花。
    我被这景色惊呆了,不住地左顾右盼。我这是,到了哪?暗香流动的空气中,渐渐从远处走来一个人。脚步不疾不徐,端庄稳重。我急忙站起来,紧盯着来人。
    他走近了,显现出高峻挺拔的身材,穿着普通却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黑色长裤,衣领在微风中缓缓飘动。狐狸般上挑的眼角透露着一丝丝凌厉的光。修长美好的眼眶如墨笔描画出来的一般。漫山遍野的花将他的白皮肤和白衬衫都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画里走出来的一个人。此处虽没有桃花,我却不由地想起了“人面桃花相映红”这一景色,当真与这满目的曼珠沙华相映成趣。
    唯一不足的是,天色过于晦暗,本应明丽的画面竟充斥着不和谐的死气。就像他的脸,是一副年久失修的古画。
    “你……”我还没有来得及品味这难得的景色,就被他的脸惊得说不出话来。与我如此的相似,只不过那双目中的沧桑稳重和周身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是我所不具有的。
    “你还是不知道我是谁。”他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冷静到绝情的一个人。
    “你是谁?”
    “我是……”
    “什么?”我只听清了前两个字——我是,后面的话竟像隔水听音似的,咕噜噜地响。
    “还是听不清吗。你该听清了,快要没有时间了。”他一步步地走近我,带来寒风一般森冷的气息,抬起一只手,静静地贴上我的脸颊,我冷的一个瑟缩。似乎有霜花从皮肤接触的地方散开。
    我哆哆嗦嗦地张开嘴,呼出一团团白气。刚才还毫无感觉,这一会竟然冻得不行。周围的曼珠沙华自顾自摆动着,好像翻涌着的血海。
    我转回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光,黑沉沉的两条隧道,连外界的光线都会被他它们吸进去。
    “冷吗?别忘了,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冷的。”
    “我……知道……你……”我颤抖的声音破碎地挤出,我突然想起来,他是谁。这一瞬,所有的事物快速后退,漩涡一般连眼睛都来不及眨。我伸出手,只够到了一点点残缺的碎片:“爸爸。”回声荡漾……
    “呼!——”我猛然睁开眼:“爸爸。”我记得,他早就不在了。梦的,不知是他放不下我,还是我放不下他。他一直都在帮我。
    夏夜潮湿的空气化作油汗附着在皮肤上,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来抵抗心里懊悔愤怒的情绪,关于爸爸,我自己,还有安尘。它们快要涨破我的胸膛了。我侧躺着,一动不动。可我知道,我醒了,彻底醒了。
    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原来我一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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