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了警后又等了十几分钟，响亮的警笛才远远地传入耳中。几户人家的灯又亮了，拉窗帘推窗户的声音陆陆续续地响了起来，楼道口也有人在探头探脑。
    等警察把尸体抬出垃圾箱，我们周围已经形成了个包围圈了，前后左右不停地推挤移动着，看西洋镜似的往前伸着脖子。几个警察在那吆喝维持秩序。而真正看见尸体的人已经捂着嘴开始干呕了，想方设法往外挤。艾，好事者的下场，让你不要命地往里挤，你当是天上掉钱了围在这抢啊。
    尸体被全部抬出来后，真可以说是面目全非。死者的眼睛被挖了出来，血肉模糊地眼眶黑洞洞的，无声地控诉着凶手的暴行，一道道血痕滑下眼角，犹如女人流下的血泪。嘴没有完全合拢，半张着。仔细看才发现是凶手把挖出来的眼球塞进了死者的嘴里。手脚都被齐根砍掉，弃置在尸体旁，胸部正中央被切开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隐约可以看见肋骨和一些脏器。很血腥暴力，却也真的很可怜。
    人嘛，总是好奇心过剩外加不撞南墙不死心再外加过于自信的，明明看见了前面人的反应，还是不相信，高估自己的承受力就是非得眼见为实。认为不过就是死人嘛，我爷爷昨儿还过世了呢，我看了也没啥反应。
    可是别忘了，自家人寿终正寝和外面人被变态谋杀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死法，自然那尸体的遗容也是天和地的差别，有心脏病的、胃病的、胆小做恶梦的、晕血的就别费事往里挤了，你说你这不是给自己找虐添堵的么。
    我在心里默默地鄙视着。不记得是谁说过一句话——国人就是喜欢凑热闹。太精辟了，隔壁王大妈和李大婶为一棵青菜在楼下扯着嗓门对骂这点屁事，都能吸引一大群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跟见了天外飞仙似的。但是如果大街上有人喊抢劫啦——，那周围的人就能‘呼啦’一下散没影了，怪怪，中国足球要有这速度，早八百年就出线了。
    该管的闲事不管，不该管的倒是管的不亦乐乎。要不就干脆学我，什么都懒得管，也不至于像某些人那样无聊地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安尘脸色一白，转开头去，看来这种太具有冲击力的画面超出他心理承受范围了。
    浓烈的铁锈味一阵阵冲进我的鼻腔，慢慢地我竟然大脑细胞急速活跃起来，思维跑得飞快，满眼都是翻江倒海的红色，整个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如果现在有镜子，我想我一定是双眼发光的状态。
    “哼，”一声尖利的冷笑，“我……你……”这是什么？我听到一个男人在讲话，就在我耳边，可周围人群的声音太吵了，我听不清，安静！让我听！“你不是第一个……我会……你找不到……”还是听不完整，每到关键处就卡壳。可恶，你们就不能不说话吗！我潜意识里觉得，他要说的事，跟这次的凶杀案有关。
    “陈——陈先生，陈先生。”别吵，别吵了，我听不见了！闭嘴！
    “别吵了！”
    我一声怒吼，周围终于安静了，可男人的声音也消失了。可恶，我勉强压了压恼怒的情绪，发现自己刚才正对着安尘吼了，而面前还站着一位小警察，两人脸上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周围一圈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我。我盯着地面，刚才又幻听了，是一个男人刻薄讽刺的话语，像夹着冰渣的西北风，刮得人生疼。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应该是跟这次的事件有关的。都怪这些吵吵的人，可恶。
    我咬紧了细白的牙，没有泄露出烦躁讨厌的情绪。
    那个小警察还呆站着，似乎被我吓愣了：“警官，你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