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儿，越儿，醒醒……”
    听见声音我缓缓睁看眼，眼前的人水灵灵的眼、柳叶眉、凤桃眼，我笑着轻唤，“娘……”口齿不清，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她倒不在乎，只笑着摸摸我的脸，“快起来了，肚子饿不饿？”
    我摇摇头，乖巧的坐到镜前，拿梳子一下没一下的刮着头发，看着镜中秀气到过分的脸，除了年纪，明明都是一样的……
    檀木箱，雕花床，软烟罗的纱窗……想不通为什么是这样的光景。
    “先把衣服披上，当心受了凉。”
    拿了淡黄色的里衫，这样的衣服真是别捏，没拉链就算了，连一粒扣子也没有，想来我没疯也是万幸。
    “娘来吧。”见我手笨，她笑着将我拉到面前，理好了衣袂，又拿了青色的外衣加在外面，“好了，吃饭吧。”
    我随她出去，厅堂并不大，老旧的桌椅，饭菜是再也普通不过的馒头。
    “夫人，王妃正叫你去呢。”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前，传完话没作停留，便又折了回去。
    “越儿，吃完了不要到处乱跑。”她摸摸我的头，眼里满是宠溺。
    她是大黎堂堂王爷的侧妃，活得却跟下人一样。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放下手中的馒头，一点陷都没有，真的吃不下。
    我趴在桌上，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我不是他儿子，扪心自问我绝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想不通怎么会遭雷劈，死了也就算了，为何又会在这里？
    “牛奶、火腿、包子……好饿，我要回家……”有气无力的抬头，伸手拿着刚刚啃了一口的馒头继续咀嚼，干巴巴的咬下去全都是面，吃不出什么味道。
    白光一闪，梦中惊醒，什么都不对了……
    风从窗外灌入，着实有些冷。
    已是入秋，园中的落叶积了一层又一层，始终不曾看见有人打扫，想想好歹这副身体也是一个王爷的儿子，就算是庶子也不用沦落至此吧。
    想来必定是他娘不受宠，至少我在这的这些日子，王爷一直都没来过。
    “少爷怎么就坐在这里？”
    知道是谁，我头也没抬，“我娘呢？”
    玉明道，“待会就回来了。”答非所问，她急急的将我从台阶上拉起来，拍拍我身上的灰，进屋见到桌上的没怎么动的食物，“少爷都吃过了么？”
    “嗯。”
    见我点点头，她便将东西收拾起来，没吃完的都留着，藕色的布裙来来回回，不过也才十八岁这些事倒是熟练到老练。
    我又躺回床上，摸摸脸什么也没变，只不过头发变长了，伸出手臂，直接让我汗颜，怎么说我也是剑道队的，如今胳膊整个细的营养不良。
    极不情愿的闭上眼，思绪变得模模糊糊的……
    雨滴滴答答的滴在窗沿上，声音越来越响，白茫茫的一片，都似起了雾一般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
    “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我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将眼睛紧紧闭起来缩到床脚。
    “越儿，越儿不怕，娘在这……”来人坐到床边，将我揽到怀中，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我的背轻拍，“玉明快将窗子关好了。”
    雨越下越大，白色的闪电一道道划开天空，雷声轰隆隆依旧不断传来，声音惊得人胸口发紧，那天也是这样的雷声闪电，我明明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一道白光袭来，醒来后竟到了这里，样子没变，只是有二十四变成了十五岁。
    “我好了……”轻轻推了推，实在不想再窝在一个女人的怀里，这样一个娘说好听点是温柔娴淑，难听点就是懦弱无能。
    “头痛不痛了？”她伸手摸了摸我发丛间的头皮，鼓鼓的，那里应该是一个小瘤，听说是掉下假山摔的。
    我摇摇头。
    她却叹了一口气。
    玉明道，“夫人怎么了？”
    “没什么，如今越儿伤也好了，王爷说明个让他继续上书房。”
    “那……必定是要去的了。”玉明垂下眼睑，不知在想写什么，眉眼微微皱起。
    上书房，不就是去学校么？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会是这副神情。
    “越儿……对以前的事，大多都不记得了，这次去，我怕……”看见我的神情，她有温柔的笑笑，“明个上过书房早点回来，不要逗留了。”
    看着她温暖的笑，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如果我说我不是她儿子她会不会伤心死，或是以为我疯了，“娘，我知道了。”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扮好这个这个角色，绝对不能再回去之前先被人发现。
    “睡了这么久饿了吧，起来吃点东西。”
    我实在不想再吃那些干巴巴的馒头，本想拒绝，肚子却不争气的叫起来，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出了里屋，桌上的东西……
    “快来。”她冲我招招手，“这是糯米糕，你最爱吃的。”
    白色的瓷盘中，看着白亮透明的糕点，许是真的饿极了，来不及多想便伸手拿了一块，甜甜糯糯的触感萦绕在舌尖，有点像粽子，却比那个要粘、要甜的多。
    “慢点吃。”她到了一杯茶递到我面前，蜡黄的手指甚是粗糙。
    有些过意不去，我将糕点推到她面前，“你……也吃点吧。”
    她别过脸，转身去了忙着针线的玉明身边，拿了活计一旁做起女红，鼻子一阵酸涩，看着手中的糕点再也难以下咽，在这的几日也不是不清楚，吃的、用的哪像王爷的侧妃，只怕比姬妾还不如，不知道这盘子糕点又是花了怎样的心血弄来的。
    端着盘子放到她们面前，我拿开她手上的绣活，笑着撒娇道，“娘，糯米黏住牙了。”
    “我看看。”她凑过来，我拿了一块糕点放到她的嘴边，脸上笑意不减，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糯米糕，含笑着接过去想放回盘中，却被我及时拦住。
    见我只笑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终究执拗不过，轻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我又将盘子推到玉明跟前，笑着问道，“在绣什么？”低头瞥了一眼，简直想一巴掌把自己抽死算了。
    玉明手里拿着滚了翠色边子的白色锦缎，上面绣着莲花，分明就是女人穿的肚兜，却听见她道，“这是少爷的。”
    我的……是我听错了么？男人还穿这个么？那也应该是小时候的事，“这个……我的。”
    “嗯。”玉明点点头，青葱似的手指来回一针针的绣着，很鲜亮的活计。
    支吾了半天，我道，“这么大了……还带这个？”
    “不许不穿。”娘将我拉到面前，秀眉轻拧，“夏天刚过，如今天也没个准，穿上这个免得被风扑了的好，你睡觉也不留神，带了这个，纵使夜里盖不严实也就不怕了。”
    看着玉明手中的物件，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拒绝也不是，接受更不可能，那东西是男人穿的么？被人看见了我还要不要脸了。
    “我不……”
    “少爷也不必想太多，反正是穿在里面，谁又能发现不成。”玉明打断我的话，“你有半日在书房，比不得家里，一时冷了、热了，也无从添减。”
    “正是这话，你先前也一直穿着的，今个怎么不乐意了？”娘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很粗糙，却暖和和的，不像我的带着凉意，“手这么冷，去里屋吧。”
    倒了一杯茶捂在手里，我坐在里屋的床上，伸手摸摸肚子，不过半饱，暗叹了口气，将杯中的水都饮尽了，糯米应该会涨开，希望不要再觉得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