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人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也明白太子之位关乎国家社稷，半点不得马虎。今日议事，朕想问问众卿的意见。今天朕的几个兄弟，还有流泉、流光、流云和流瑾这四个孩子都在这里，朕也很想知道你们的意思。”朝堂之上，端坐着的皇帝肃穆沉静，将这些天来思虑甚深的事情缓缓道来。
    然而话已说完许久，仍无一人回话，皇帝自然明白其中关联，亦未开口。庄严的殿堂，呼吸声清晰可闻，若是屏息凝神甚至连心跳声亦可分辨。
    谁都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直到龙椅上的帝王再次开口：“怎么，众卿都没有什么好主意，还是有了注意也不敢说出来啊？恩？”回答学全帝的依旧是沉默，“上次跟众卿谈论太子之位的时候，朕说了个提议，众卿却很是反对。而最后，朕也采纳了众卿的意思，立了泉儿为太子。虽然废太子是朕万般不愿的，只是这些年来，泉儿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朕很失望。你们都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也想早做打算。你们，还是畅所欲言把。”难得的，这位沉默寡言的帝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索性，终于有人肯开口了。“身为废太子，虽然这个身份是尴尬了些，但既然父皇肯让我来，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玉流泉上前一步，转过身看着表情各异的大臣们，“自古长幼有序，嫡庶分明，不管怎么说，这其一规矩不可废。其二，抛开你们所认为我离经叛道之处，单看在内阁的近几年，流泉可有什么地方做错？其三，南疆格局已被打破，留给我们的既是机会亦是危机。那么各位大人，你们可有考虑过将来的路怎么走？”并没有犀利的语气，却仍旧让在场的人心中一跳。那种无视一切的傲意散发开来，就像天空中淡淡的月光，柔和不激烈，但是无处不在，那是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这样的气场，连高坐云端的人都有些震惊。到底是世家贵族，又曾为一国太子，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势，无人可挡。
    玉流云在心中暗暗惊叹，眸子一转，亦上前道：“大哥这话虽在理，只不过，小弟却认为二哥是更为合适的人选。”
    此话一出，牵涉其中的两个人立刻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却都只是轻笑。这时候说这样的话，莫不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果真如此，玉流云未必也太小瞧他们了。
    “其一，二哥的才能，是南疆各国都公认的，这点无须怀疑。其二，各位大人想必都还记得北芜来犯。如果没有我二哥，又哪里换得回南疆的平安，更不必说打破南疆的格局了，不是么？”说完，玉流云对着皇位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回了自己的位子。
    “流瑾亦十分赞同。”虽然生母的出生比两位哥哥好，但至此分位也未到妃，仍是矮人一截，玉流瑾明白，自己也许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请父皇仔细想想，也会赞同三哥的。二哥不仅才华出众，对我们兄弟几个也是极好的。这太子之位，若非二哥所属，只怕大家都会不服气。”
    几位皇子争锋相对，唇枪舌剑，但玉流光却仍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安静中自有一种温和的华贵，让人于弹指间，无可回避的惊艳。皇子间如此争吵，大臣们自然也不敢多言，都静静站在那里。
    “那，众卿家又是什么看法呢？不妨说说。”玉沧尧再次开了口，大臣们亦不可再默不作声。
    “臣以为，三皇子未必不是最佳人选。”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开口，承受的不仅是来自帝王的压力，更有身后这些同僚们和某些人的目光让人心惊，想到这里，刚刚升任左丞相不久的凌盛染一揖道，“皇上，太子乃一国之根本。是稍有偏差，轻则动摇国本，重则毁家覆国。在臣看来，三皇子亦文韬武略，丝毫不输给二皇子。请皇上三思。”
    凌盛染说完，就听到一片窃窃私语之声，支持与反对的人皆有。礼部侍郎邓沧站出来，行了一礼，道：“皇上，微臣并不赞同宰相大人的意见。长幼有序，就算承王不适合当太子，也应该是玉王。”
    “邓大人莫不是对我大哥有什么意见？”玉流光微微一笑，侧过身看向邓沧，“邓大人，前些日子我大哥迎娶侧妃的典礼你没来，真是可惜，不是么？那天宓姑娘，哦不，是承王侧王妃宓氏，不仅相貌出众，倾城倾国，才华更是不属于在场的这些须眉男儿啊。说实话，我真替令郎觉得可惜啊。”
    “王爷说笑了，微臣就事论事，不敢偏私。”邓沧面色苍白，勉强回道。
    “但臣以为，承王虽行为有些不妥，但论才能丝毫不输给两位弟弟。”终于等不及了，就算再怎么有过节，仍然不能对他说不。凤氏一族的荣耀与辉煌，全部系于那个母仪天下的女子和她这个儿子身上啊。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中书令凤和祾站出来道，“承王毕竟是嫡子嫡孙，礼法于此，万不可废啊，皇上！”
    左丞相凤修平也开口支持外甥：“皇上，当年先祖不惜一死以保住圣光帝，才换得今日振国的繁荣。在臣看来，承王行事虽有偏颇，但毕竟是嫡长子。纵使礼法可废，圣光帝定下的规矩又当如何呢？皇上，万不可使此事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啊。”
    局势有些混乱，而学全帝却并没有任何表示，这让大臣们有些摸不着头绪。而玉流光却在这时微微扫了虽任职礼部侍郎，却未承袭父位郡王的裴锦一眼，后者即可明白了前者的意图，也站出来道：“臣亦以为，承王未必不能担此大任。”
    没想到一向不参与党派争斗的裴氏一族的子孙竟说出这样的话，玉沧尧不禁看向了那个说话的少年：“裴锦，你倒是说说看理由。”
    “是。”裴锦行了一礼，接着道，“臣世受皇恩，不敢偏私。承王对于政务的处理，是极为出色的。臣在礼部，与承王接触不多，因此会比别的大人更客观。况且，皇上，承王那些不合礼数之处并非他随性而为，而是确有原因的。”
    玉沧尧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在替泉儿辩解么？那好，朕问你，他堂堂皇太子，竟纳青楼女子为良娣，随后他竟将太子妃扫地出门，他置列祖列宗于何地？置皇室颜面于何地？他置朕于何地？裴大人，你能告诉朕么？”
    裴锦没想到这件事会让皇帝龙颜不悦，微微侧过头看了玉流光一眼。却见玉流光走了出来，微微一笑，动作优雅至极：“皇上，承王所做一切，皆是为了维护玉氏王朝的尊严。”玉流光慢慢转过身，看着朝中这群除了少数清醒的糊涂蛋，仍旧勉强笑着，“颜思诚，你们当中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名字？当年，他为了保护皇上被人陷害致死，你们有多少人想过，他的妻儿该何去何从？”依旧微笑的表情，却已掩饰不住无奈与悲凉，“颜白侥幸活了下来，却要接受被人卖入青楼的命运。她反抗是错？承王救她也是错吗？没有人忘恩负义，只是我们通常会遗忘那些给予我们帮助的人的背后，有谁在。”
    “好，即便如此，那敢问玉王殿下，我儿好意邀请承王殿下来参加婚礼，承王缘何当中抢走新娘？”许是不服玉王的辩词，邓沧满脸怒容。
    “今天朕叫你们来，就是听你们在朝堂之上吵架的吗？！”玉沧尧打断了这场争吵，瞪着两个人。
    “皇上息怒。”大臣们惶恐地跪了下来，齐声道。
    “罢了。”皇帝摆摆手，“五弟，七弟，你们的意思呢？”
    “皇上，流光可以说是臣弟一手带大的。沧离以为，自己应该避嫌。”安王率先回答了皇帝的提问，却并无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学全帝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个弟弟，玉沧晗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皇上，选太子虽为国事，亦是皇帝的家事，臣弟不好多言。”
    两个弟弟都找了各种理由推诿，学全帝听了也只是笑笑，不再说话。半晌，帝王揉了揉额头：“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站起来后却突然停住了，“你们每人交一份折子过来，说说自己的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