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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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开始都需要理由。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一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巧合。但世上从来没有“偶然”这样的东西存在。
这些已经命定好的偶然互相聚集在一起,就像磁铁的正负极一样,被相互吸引。在一些自己都未曾料想的情境之下相遇,除了感叹命运无常,还要相信,这全部都是每个人命数。有你的,有他的,也有我的。
萧冥遇到谢黎的时候,是在小学五年级的课外补习班里。
安静的学校走廊里,隐约可以听见教室里老师授课的讲话声。放学铃声适时的疯狂响起,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楼道。班主任嘱咐学生回家路上小心,学生们三五成群的收拾书包离开教室,只剩下做值日的学生一边抱怨一边擦着黑板。随着学生出去,就看见家长们立好自行车站在门口接孩子回家。几个低年级的老师手领整齐带着小黄帽的学生排队送到校门口,看着学生被一一领走后才转身回去。但是,这些人群里,都没有萧冥的影子。他不在这里。
萧冥在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就收拾好了书包,放学铃声未落,他就抓起书包跑出学校。每周五的下午五点到七点,是他上补习班的时间。孩子总归是贪玩的,还处在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阶段,不用为自己的生计而整日愁眉不展。现在的萧冥就是如此,但如果上补习班可以让他得到母亲的表扬,他认为浪费两个小时没有什么不好的。
从学校到补习班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对五年级的小学生来说,这段路未免有些过长。萧冥倒了两趟公交车,有在高架桥下堵了半个小时。眼看着就要迟到,等车一停稳,就急忙冲进楼里。他气喘吁吁的站在补习班门口前,重新顺好背带,推开门走进去。授课老师已经坐在讲台旁的椅子上,翻看着手里的教案。萧冥环顾了四周一遍,才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坐下,从书包里掏出教材,随意翻开其中一页,拿起自动铅笔画着小坦克。离上课还有些时间,他抬眼看看门口,韩毅还没有来。韩毅是从四年级开始就和萧冥一起上补习班的孩子。是第一个主动和萧冥说话的人,后来重新排了座位,他们两人就成为了同桌。
谢黎是第一天来上补习班。他低头看着拿在手里的课程表,眉头微微皱起,他一向认为自己的学习虽然称不上拔尖,但也不至于沦落到来补习班补习的地步。如果不是上周母亲拿着一打厚实的宣传资料,笑容满面的领着他到教学办公室报名,那么他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游戏。
谢黎的两手插在上衣兜里,身后的书包拉链一走一晃,发出“叮叮”的轻微响声。他循着当日教学主任告诉自己的教室方位走着,隐约感觉找到位置的时候抬头看了眼门牌号。虽然和印象里的有些不尽相同,但应该就是这里。他推开门,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屋子里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三五一堆的聊天侃地。谢黎迈步进去,四处张望着找一张空座位,最后他坐在一个拿笔画小坦克的孩子身旁。
距离上课还有七分钟,韩毅还是没有来,萧冥看着身旁空落的椅子发怔。教室的门又被推开,几乎是本能的,萧冥转头将目光集中过去。那人不是韩毅,而是一个与他相比略高一些的孩子。那孩子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身后背着一个与他不甚相符的大书包,他抬头望了眼门牌,转头四处寻找空座位,目光最终落在萧冥的身旁。他有些拘谨的走过来坐下,理所应当的掏出教材。萧冥不确定身旁的人是不是这个补习班里的学生。他至今都没有记住班里所有人的面孔和名字。萧冥不是一个擅于交际的人,但是他此刻很不高兴,平缓的眉间因为这个人而微微皱起。这个不认识的人占了韩毅的座位。萧冥小心的用手快速推了一下那人桌面上的教材。
“你是这个班的?”
“嗯……”孩子思考片刻才缓缓开口。“大概是吧,怎么了?”
“这个位子有人了,你占了别人座位。”萧冥快速的收回手,瞥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回自己桌面。
“啊…不好意思。”眼前的孩子双颊微红,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一双眼睛不停看向四周,带着几分慌乱把摊在桌子上的辅导书胡乱塞进书包里就要起身。
萧冥趁着对方合上辅导书的时候瞄了眼书上的名字——谢黎。他思索片刻,终究认为班里没有这么一个人,抬眼看着对方闪烁不定的眼神,处于一种自己也不甚清楚的心理,他指指讲台旁的老师说:“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去问问老师?”
谢黎尴尬的点点头,抱着书包就往老师那处走去。萧冥坐在位置上远远的看着,不清楚他和老师说了什么,只见他翻开花名册看了几眼,就抱着书包转身离开教室,直到上课也没有回来。
谢黎直到找对教室,扔下书包,有些瘫软的趴在桌子上才松一口气。回想之前的事,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进错教室的事情,应该是三四年级小学生做的事情吧?他从书包里拽出书页已经翻乱折角的辅导书,随意的打开翻看,里边的内容,自己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他真不明白上这样的辅导班有什么意义。忽然想起刚才坐在他旁边的学生,应该是五年级的,也不知道是哪所学校的,不然以后有机会可以去找他玩。谢黎抬眼看到老师进到教室,打散自己繁乱的思绪,坐正身子,准备上课。
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是遇到爱的人携手一生,还是被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背弃。上一秒你站在整个世界的巅峰,自豪的俯视底下苦苦营生的人,也许下一秒你就从云端狠狠摔下,被人踩在脚下,受万人唾弃;上一秒你还在温柔乡中谈笑风生,也许下一秒你就身首异处。这些,你都料不到,也猜不透。
当萧冥从老师口中听到韩毅不会再来上补习班的时候,就是这种感受。或许他不明白各种道理,但已经隐约感受到一种近乎背叛的失望感。韩毅对他来说,就像一株救命稻草,可以让他不至于在水中漂浮,登陆上岸。而此刻,稻草已去,整个教室之中,再也没有和他说得上话的人。他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要持续多久,莫大的绝望和孤独感笼罩在他的心中。他没有想过是否再去找韩毅,问他不上补习班的因由,只是有一种被世人抛弃的感觉。如果没有人再和你说一句话,把你当做空气一样视而不见的时候,你会有怎样的想法?会疯么?这些萧冥都没有想过,或者说,目前的他还想不到这么多。对于小学五年级的他来说,这已经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
提早降临的夜色,让整个城市笼罩在霓虹灯的幻影之下。此刻正是下班时分,公交车站里的人或手拎提包静静等候,或同事几人闲聊几句国际时事,一辆辆人脸几乎贴在窗户上的公交车缓缓移动,前方的红绿灯不停闪烁,隐约听见几声鸣笛。萧冥随着人流穿过人行横道,挤进十字路口一侧的公交车站里。
谢黎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颠着脚步往车站里去,远远看见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挤在人群之中,他又往前颠了几步,眯眼看过去,原来是之前的那个孩子。谢黎从小受着家庭的影响,很相信因缘。此刻他觉得两人能再次遇到,就是一种缘分。谢挨着蹭到那孩子身边,却看对方没有丝毫反应,眉头一皱,用胳膊戳戳对方。
“哎,你怎么了?”
萧冥被人戳痛,下意识的护住痛处,抬眼四处找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身旁的孩子。“你干什么?”
“你怎么了?不开心?”谢黎拿下嘴里的棒棒糖继续说。“被人欺负了?”
“没什么…”萧冥瞟了对方一眼,才确认是那个进错班的孩子。虽然嘴上应付,但他心中依然充斥着满满的失落和不知所措的无助。
“是么?”谢黎歪着头,带了几分不相信,看着对方眉头紧皱,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找个话题又不知道有何可说,只得故作轻松的笑着说:“哎,我叫谢黎,黎明的黎。”
“我叫萧冥,冥王星的冥…”
“嗯,以后就是朋友了。”谢黎咧嘴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萧冥面前。“给你。”
听到朋友这个词的时候,萧冥本能的抬头看向谢黎,眼中闪烁着光彩,与之前的消沉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作为救命稻草的韩毅已经离开,那么谢黎,就是此刻特意来救他的稻草,他想要伸手紧紧握住。萧冥的脸上笑容渐起,接过棒棒糖,拆开包装含在嘴里。“嗯,是朋友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说好的,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