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汀上烟渚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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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听风兴冲冲扬着书信喊着“少爷少爷”闯进花阁时,苏季玉正一手扶着那花魁娘子盈盈一握的柳腰,一手握了满把凝脂柔荑,双目含情,深情款款的就要一品红樱秀口。。。。。。
苏季玉双目泛赤,只气得要吐血,恨恨盯着听风。每次好事都是被这不知分寸的小厮坏掉,这次又来一遭,只恨不能立时把那小厮拉出去煮了剁了再搅碎了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听风跟了苏季玉这么多年,虽然心智被荼毒的没剩下几分,机灵劲儿还是有的。许是习惯了这种窘境,看到这境况便懂得自动忽视,所以并没有呆愕很长时间。
赶紧拿后背屁股撞合了那门,把后面跟来的老鸨龟公堵在外面,方才兴冲冲的不顾自家主子阴沉沉的脸色,激动的叫道:“少爷少爷,管家带来的老爷书信,咱们终于可以离开这儿了,啊啊啊,听风等这一天等得真是太久了。”说话间双目含泪双手奉上一封书信。
于是这天黄昏,桃渡县的人们又见识了一把县老爷的最最真挚的真情流露。
“桃河泛滥,苏渠吾儿以一人之力抚乱民,平瘟疫,治县有功,上意调回,留待提拔录用。”苏渠又连接跑了几步,看到一个路人,也不顾并不相识,抓住衣领就是一阵兴奋猛摇:“上意调回上意调回!”换个方向,又抓住另一个老妇,叭一口亲了一下:“提拔录用提拔录用!”
此等非人举动真真惊吓到一堆不明所以的桃渡城民,只可怜那些被捉到衣领蹂躏的众路人连连苦叫道:“恭喜苏大人贺喜苏大人,苏大人稳重啊要稳重-”泪流满面。
苏季玉已经全由情感支配没有半分理智了,拿起手中的信来又亲上一口:“爹啊,渠儿以前对不住您,您是亲爹您真是渠儿亲亲亲的爹啊。”
原本是很大逆不道的话了,可是桃渡的县民已经被苏季玉荼毒习惯了。众人此时看见苏季玉狂喜,也并不觉得过分,只真心为他欢喜。想起苏大人一年前因为祖荫封官来到此地,还不满19岁,年貌稚嫩单薄,日日念着的就是回京回京,盼了那么久,终于可以一了心愿,重返京城了。好意为他高兴之余,又不由暗暗叹息:“桃渡山清水秀,虽比不上京城繁华,可毕竟算得上是丝绣富县,总不至于苏大人眼中看到的那么惨淡吧。”
“娘啊,渠儿终于又可以见到你了,京城啊!美酒啊!美人儿!等着我,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们了!重楼街市,跑马繁华,等着我,等着我苏渠!”
苏季玉像一阵风也似,穿过的一条条窄窄街市,又跑过一座座楼台水榭小桥,只开心的恨不得看见谁都抱起来打几个转儿。
“少爷,你去哪儿啊,回府是这边,管家还在县衙等着呢。”听风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跑的脚一软蹲坐在地便再起不来。
“听风,快点快点,东西都不要了,通通留给下一任,咱们快些去看看今天还有船没,管家就让他自己回去吧,我是一刻都等不及了!京城京城,等我啊等我,苏季玉这就回来了!”笑语高歌,步伐轻快,苏季玉这怕是有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了。开心得只顾胡乱瞎跑抱人打转,衣袂狂乱,带倒了街市上大大小小的货物,苏季玉也不为意,顺手便散光了钱袋中的所有银子铜板,激起了满地的落花带起了一串串恭喜祝贺的话语。。。。。。
掌船的张艄公心想今天一定是撞了大运了,不然这么矜贵、矜贵。。。。。。漂亮?张艄公词穷了。不然这么矜贵漂亮的客人多少大船也不坐,单单挑了他这小破船呢。这么想着,便又忍不住向那舱里的客人打量了一眼。舱中客人年约20岁上,虽是坐着,也看得出身姿修长。此时那青年正拿了书心不在焉的看,面容虽被书本遮去大半,但上船时那惊鸿一瞥可是足足让渡口一干人怔了半晌啊,张艄公回想到此,不由摇摇头。
张艄公自诩掌船这么多年,摆过不知多少客人,男男女女无数,却从来都没看到过这般出色的人物,不不不,单说面貌,咱们的苏大人可也不输给他。只可惜啊,苏大人虽好,心性却还是个孩子,气势上便差了一大截。张艄公想到这里,又赶紧呸呸呸口卒自己,这客官就是再好,也比不上咱们苏大人呢,苏大人那是真性情,就算爱做做样子,也不过是少年人的风流好奇在作怪,俗话还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呢。
张艄公成功用了个俗语,对自己深感满意,便大着胆子琢磨着词句对船舱里的客人言到:“我们桃渡山色秀丽,可是难得一见好地方呢,尤其去年苏大人来了之后,更是给我们带来了福气,桃渡每每平波息浪,如今啊,是到处都欣欣向荣。前面再有一九水路就到了桃叶渡口,客官要不要老汉傍了船,去岸上走走看呢?”
“老伯客气了,只是在下今日还需赶回前面桃口县与人汇合,便不停靠了,直直下去罢,烦劳老伯。”
张艄公暗暗叹息,语气很温和只可惜没笑呢,不知道笑起来是苏大人好看呢还是这客官更好看,才想到这里赶紧打住,呸呸呸,一把年纪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事。“这样的话真是可惜了,客官有空一定要去桃渡岸上走走,岸上桥台楼榭,一花一木,都是苏大人一番心血呢。”
“哦,苏大人?却不知是哪个苏大人?老伯对他赞誉很高呢。”
“那是,我们苏渠苏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自打来了我们桃渡后,兴修水利,造桥造船,请师启蒙,着实为乡邻们做了大大的一番功德呢,去年桃河水涝时,更是率众安抚灾民,平治瘟疫。大家口上虽不多说,心里可都感激的紧。”
“苏大人?苏渠?苏渠。。。。。。看样子很得民心呢,不知哪日有缘能得一见。”那客人仿佛来了兴趣,合上书,冲张艄公笑道。
“是呢,我们苏大人不止人好才好,相貌也是一等一的雅致秀挺、出类拔众呢。”张艄公被那笑笑得有点晕,果然,就连笑容,也和苏大人不分伯仲呢,难怪苏大人一心想着回去,原来,京城的人都这么风姿俊秀啊。
小船悠悠驶过桃叶渡。
“船家,船家,别急着走啊,这里还有人呢,船家,快停下------”
岸上隐隐传来叫船的声音,张艄公耳朵一向好使,立时便听出这是苏大人的声音,忙转身高声回到:“是苏大人啊,苏大人,可不成哪,今天船上载了贵客,实在不方便停靠呢。苏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要紧要紧-当然要紧-我要回京城了-我等不及了,一刻都等不了了!-张大伯,行个好跟客人融通一下载我一起吧---”
张艄公不由又替苏季玉欢喜又心下为难,先前这客人上船时可是说过不许再载他人的,可是,苏大人却不好推拒啊,张艄公望了望那位客人,不消一会儿便咬牙做了决定,大不了不收这位客人银两,爱渡不渡,总之,苏大人是一定要帮的,苏大人都盼了一年了。看样子很急切,苏大人对桃渡有恩,可不能不报。
主意已定,便对着苏季玉的方向道:“苏大人莫急-老汉马上靠岸-”说罢又回身准备好好回绝那位客官。
“那就是我们苏大人,客官---”不想话刚开了个头,那位贵客一边摆手示意一边和声道:“不妨不妨,急人之所急,老伯做的对。”
张艄公不由感叹道,果然样貌好心地也好,人品也与苏大人平齐了,剩下最后一项气质,那客人却是完胜毛躁的苏大人了。边想着,边把船向回驶去。
离桃叶渡口还有一段距离,苏季玉见船晃晃悠悠,已是好大不耐烦,直接跳下水来,连着向前踉跄了几步,抓住了船舷,便欲翻身上船。
谁知船身本小,而且尚在行驶中,苏季玉这一冲,借着水势便来得太急,几欲把这小船儿给掀翻了去。
只惊得那张艄公又急又笑道:“苏大人莫急莫急,仔细咱们一起做了那落水鱼儿。老汉可不想苏大人临走了还送苏大人这么一份厚礼。”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转去船那头掌方向。
小船儿被苏季玉这么一撞又一拉,滴溜溜在水中打了个转儿,苏季玉方才跑了半天,这会儿已然脱力,一时手滑,眼看着手脱了船舷,堪堪的就要掉下水去。
船舱中客人被这番动静一折腾,不由出来看个究竟,哪知才向船这边行了几步,小船晃晃悠悠开始倾斜。那客人倒不显惊慌,躺倒在船板上,稳住了小船,恰好拉住已然喝掉几口水的苏季玉。
苏季玉虽在桃渡水乡呆了一年,对水却完全是旱鸭子,灌了好几口水,便有些懵了,心下想着此番完了,注定要下河去与那鱼鱼虾虾好好共饮桃渡水了,却不想突然被人一把拉住,懵懵懂懂中抬眼匆匆一望,头顶之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赶紧谢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一边说着,还不忘握紧那救命的手。
谁知,这话一出口,本来使力往船上拉他的手却失了动静。
“多谢姑娘?”
“是啊是啊,姑娘救命之恩我苏渠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许是开玩笑开的惯了,苏季玉只把这话当家常便饭并不注意。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苏季玉光顾着拉着人家的手赶紧脱离苦河。
“以身相许?苏大人?苏渠?。。。。。。好,很好。”那救命的手一挥,狠狠松了。
苏季玉大人应着这动作便“噗通”直直掉下河去,这下可好,不仅与桃渡的鱼鱼虾虾共饮一江水,更是与万千养活了桃渡县民的鱼虾门共浴一河中。
却说张艄公好不容易稳住船头,回身却不见了苏季玉,循着动静四下一打量,这才算是把苏季玉从鱼鱼虾虾中解脱出来了。
苏季玉坐在船舱中,围着船家的厚被子,一边打喷嚏一边拿眼神把对面的人千刀万剐。只不过同对着听风一样,苏季玉的眼神到那人那里不起半分效力。
“停船-停船啊-少爷少爷-你怎么丢下我走了-少爷你走了听风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么没长进叫人堪比怨妇哭远夫般的话语,苏季玉头都快炸了。
一边冲着船头吩咐“张伯,不要停靠”,一边冲着河岸喊去:“听风-你跟管家一起回吧-不用记挂少爷我了-相信没你在身边,少爷我只会万事更顺更好-好了,就这样吧-你们自己路上小心,京城再见!-”
“少爷,不要啊-”小船悠然,丹青山水中,渐行渐远,岸上的呼喊声渐渐模糊。
张艄公撑着船,看那落日渐渐下去了,山河秀丽,不由心情大好,便唱起了那行船时常唱的曲子:“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苏季玉听着小调,看着前方落日下的半河春水,只觉心胸一片开阔,前路无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