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似幻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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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三天的考试总算结束了。最后一门考的是生物,这是我学得最好的科目,我只花了一个小时就答完试卷并且认真检查了一遍。可惜今天轮到我们小组打扫清洁区,交了卷子也不能回家。
我走出考场,外面阳光灿烂,但没多少热量。我拿了本英语书,坐到操场边的秋千上,一边慢慢地荡着,一边默记单词。周围很安静,可我完全不能集中精神。开考以来,我一直没有跟刘红琴或者她姐姐碰面,不知道刘迎菲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我也三天没有看到语文老师了,甚至昨天上午考语文的时候他也没有露面。我无法想象,经历过那天的事情,他要怎么生活下去,以后我该怎么跟他相处。
这时我看到了班主任,他从操场对面的实验楼里走出来,不合体的西装挂在身上,像是皱巴巴的大象皮。他径直朝我走来,我站起身,很乖地点头微笑:“老师好——”
“考完了?”他环着手,犀利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嗯,”我点点头。
视线定在我手里的书上,他满意地一笑,随即沉下脸:“高考的时候可不许提前交卷。”
“嗯,”我漫不经心地点头,犹豫了一下,我问:“老师,您知道白老师上哪儿去了吗?好几天都没看见他了。”
“你有问题要问他?”班主任不答反问。
“是啊,”我努力显出着急的神情:“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他。”
“唔,他啊,他调走了,”目光闪烁了几下,班主任偏头看向一旁轻轻摆荡的秋千:“学校安排了新的语文老师,明天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了。”
“调走了?”我诧异道,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失落而不是轻松。
“其实,”班主任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耳语一般:“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晓得你不是那种一惊一乍的女生。半期考试开始的第一天,白老师在家开煤气自杀了。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学校里的谣言已经够多了。”
我点头,懒得装出惋惜的样子,我重新坐回秋千上,摊开了手里的书。我岂止不会一惊一乍,我简直是个冷酷无情的的女孩。
考试结束的时间是四点半,但班里只有一套劳动工具,必须等清扫教室的同学做完,才能开始打扫清洁区。于是,我们小组九个人在操场上等待着,几名男生凑在一起讨论刚才的考题,有人倚着篮球架打瞌睡,有人在用手机看小说,我依然对着那本英文书背单词。劳动委员招呼我们去取清洁用具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变得凛冽彻骨,刀子般划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学校操场的卫生是所有班级共同负责的,每个班都划定了一片清洁区,不过跟教室不同,清洁区通常只需要每周清扫一次。我们班的清洁区在图书馆周围,换句话说,距离后山很近。同学们似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也可能是路灯的缘故,每个人的脸都看起来白惨惨的。
风越来越冷,似乎一开口就会被凉气噎住。大家都紧紧地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枯叶摩擦地面的声音弥漫在身周。鼻子被冻得酸酸的,想要打喷嚏,却打不出来,我用一只手按住鼻梁骨,另一只手机械地挥动扫帚,将附近的落叶划拉到一块。
夜色里,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不论是远处的后山,还是近处的树木房屋,甚至身边的同学们,仿佛全是梦里的情形。操场中央,有人点燃了扫成一堆的落叶,点点红红的火星随风而起,宛如浮在半空的鬼火。
我沿着用白粉画出的清洁区的边线,一面清扫落叶一面前移。慢慢地,我走到了图书馆的侧面——整座图书馆是一个“工”字形建筑,两侧向内凹陷进去——这里好像一条短短的夹弄,是路灯照不到的死角。我凭借身后射来的微弱光线,胡乱扫着地上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垃圾。突然,我的动作一滞,直勾勾盯着右前方离我约摸两三米远的地点——紧挨着图书馆外墙的暗影中,蛰伏着一大团比周围颜色更深的东西。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住那一点。渐渐地,我看出那里蹲着一个人。我微微一惊,向后退去。
“是考试不顺利的学生吧?”想到这儿,我镇定了些,继续缓步前行,一边扫着面前的垃圾。一步一步,我离那个人越来越近。对方仍一动不动地蜷在角落里,双手抱头,身躯微微颤抖,似乎正无声地抽泣着。又近了些,我的眼睛已经略为适应黑暗,我看清那人肩上披着蓬松的长发,身材异常纤细——是一个女生。我的扫帚在她脚边划过,带起一大蓬灰尘。我皱了皱眉,她却没知觉一般,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和位置,任凭它们飘飘摇摇地粘在她裤腿上。
踌躇了一下,我停住手里的动作,轻声道:“同学,你能不能让一让?”
身体震了一震,那人垂下手,慢慢站起身来,同时把脸转向我。
这时,我突然觉得一阵晕眩,眼前的事物开始扭曲,我身子一侧,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鼻腔里立刻充斥了尘土和腐朽、潮湿的枯叶味道。我挣扎着,抬眼望向前方,那人正缓缓向我走来,一面发出凄厉的怪笑声。呼吸瞬间停滞,我呆呆盯着她,感觉那身形很是眼熟。我能肯定她是自己认识的人,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只感到心间掠过一阵冷风似的,全身直打哆嗦。我想,那是我的潜意识已经认出了对方而发出的警告吧。
我想站起来,可是手臂一用力就一阵阵地发抖。我稍微支起上半身,扭头去看操场的方向。路灯射出的光,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浓稠如血的颜色。血光中,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红晕。远远地,有几道人影向校门外走去,已经快要走出操场了,那些人影也是红色的。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实在很可笑,这个时候我还在考虑是不是丢脸的问题。我终于没有呼叫,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人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
什么东西从背后捉住我的胳膊,紧紧地。我屏息低头,一只惨白的手撞进视野当中。几乎同时,冰冷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脸颊,一个隐隐带着回音的语声在耳边响起:“你明明听到我叫你的,为什么不理我?你明明听到了……”
“陈欣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可它是那样陌生,我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那么尖的声音。刹那间,浑身的血液凝结成冰,仿佛那只手并非抓着我的肘部,而是穿透了皮肉骨血,直接紧攥住我的心脏。尖叫在喉头翻滚,似乎一张口就会冲出。但我还是没有出声,甚至我的表情也没多少变化,只是我自己知道,身躯在不住微微地颤抖。我想,我的脸一定一点血色也没有。
调整着情绪,我慢慢转头。血红的光芒消失了,视网膜上只映出一片漆黑,紧跟着,我对上了一双满是出血点的眸子。我一震,立即垂下头去,又看见一双黄白黄白的脚。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光线射不进的角落里,我看不清自己的身体,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却能清楚地看到陈欣然的样子,和她每一个动作。此刻,她正向我俯下身来,她的衣服很脏,很多被划破的口子,沾血的布料一条条垂挂着。
深吸一口气,我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来,目光慢慢上移——她脖子上绕着一圈细绳,颜面青紫肿胀,嘴角诡异地上弯,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她的鼻腔、耳道、眼周,都有细细的血线淌下。
“你明明听见我叫你的,”她双目圆睁,赤红的眼珠凸出眼眶,直瞪瞪看着我。
“你不是真的,”我喃喃地说,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你只是幻觉。”
“你明明听见了的……”凄惨的笑声仍在耳后盘旋,抓住我手臂的力量也更大了,骨头破裂般地剧痛,我感觉那只手已经嵌进了自己的肢体里。
“一切都是幻觉,”我紧紧闭着眼睛,脑海中却不断浮现那张骇人的鬼脸,陈欣然的惨笑和质问也继续填塞着我的耳朵。那种阴森凄惨的低笑,像是千万柄钢锉一样挫着人的神经。我想要捂住双耳,然而我的手软得抬不起来。她的笑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尖,渐渐变得不像人类的声音,而是近乎一种尖利的哨声。
哨声?哨声!
我猛地张开眼,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摔倒。我仍然站在图书馆侧壁凹进去的地方,扫帚还握在我的手里,只是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周围真的回荡着刺耳的哨声,声音不大,却让人听了心里发颤。我摇摇头,用力按住额角,茫然四顾。操场上空无一人,惨白的路灯光下,校园显得比平时大了许多。
幻觉中的时间感是错乱的,我不知道时间实际过去了多少,一定是我一个人静静站在背光的角落里太久,同学们忽略了我的存在,打扫完各自回家了。我抬起手腕看表,却发现夜光的表盘上,所有指针都在毫无规律地打转——表坏了,莫名其妙地。我偏头去看教学楼,高中部的教室几乎全亮着灯,看来时间不算太晚,至少不会超过十点半。
我吁了口气,缓缓转身,望向图书馆侧面的凹陷部分。那里依旧很黑,但我能看出墙根处积着一堆落叶。因为树叶的间隙中透出一点点萤火虫似的蓝绿的光点,低而尖锐的哨声正从那里传出来。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一直以来,总是听刘迎菲说必须销毁竹哨,可我从来也没问过她到底要怎样销毁。在我的概念里,那是十分遥远且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不认为它会被自己找到。而刚才那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甚至不必触碰,这只哨子就能使人发生幻觉吗?我是不是应该打电话给刘迎菲,让她来处理?但是今天我没有带着书包,也就没有她的号码。
犹豫了一阵,我咬咬牙,朝前走去。哨子仍在落叶堆里疯狂地号叫,除此以外,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甚至连风的声音和树叶的声音也没有了。我定了定神,试探着用扫帚拨动那堆枯叶。“哗啦”一声,几片叶子跌落到一旁,露出了那枚久违的、缺了一块的竹哨,以及竹哨之下一只摊开的、焦黑的手掌。
我大口喘着气,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喊:“赶快离开!有危险!”可是另外有一个声音冷冰冰、懒洋洋地说:“怕什么?不过是幻觉罢了。把它捡起来烧掉,一切噩梦就都结束了。快,就现在!”我甩甩头,又向前挪了一步。忽然,面前的枯叶纷纷抖动着,向各个方向滑开——一个漆黑的、人形物体从落叶堆里坐了起来——是一个浑身焦黑变形、只能勉强辨出一双眸子的人——没来由地,我觉得对方是一个女人。那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枯叶顺着她乌黑的身体一片片坠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哨子也从她僵直的掌心滑落,跌进满地落叶当中,没了踪影。
我用力咬住下唇,但那种疼痛的感觉并不能让眼前的景象发生什么变化,好在它让我抓住了最后一丝理智。幻觉,又是幻觉,在黑暗的墙根下,我不可能看清一个烧焦的人。我又一次陷入了幻觉。可是,我又想,这真的是“又一次”吗?或者,之前那片刻的清醒其实也是幻觉。其实,那只哨子根本不在这里,我的前方也没有一堆落叶,所有这一切,只是我从前中的蛊发作的结果。
老实说,这个想法并不能增加我的勇气,相反,它让我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会不会从那个午后我第一次触摸竹哨以来,所有的经历全部都是幻觉?在这些梦游一般的日子里,我实际做了些什么?我是不是已经做出某种可怕的事情?说不定,我此刻正穿着病号服、站在一间精神病院的重症监控室里而不自知?
我没有再想下去,因为那个焦炭般的躯体向我扑了过来。我微微闭了下眼睛,没有退后,但上身仍条件反射地后仰。好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我清晰地看到,那个漆黑的女人在奔跑中迅速炭化,然后,一粒粒煤屑似的颗粒铺天盖卷过来。这时,我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了。黑色的尘暴包围了我,一片片如同纸灰的东西撞在我裸露的皮肤上,转瞬即逝,只在肌肤表面留下灰黑的污迹。接着,污迹迅速淡化、消失,我知道那是它们已经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知道自己体内有寄生物是一回事,亲眼看着它们侵入是另外一回事。一瞬间,我的理性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终于忍不住扔掉扫帚,惊叫起来。但我立即闭上了嘴——那些既像烟尘、又似虫蚁的东西不仅一粒粒挤进我的皮肤,还大股大股地从我的眼耳口鼻灌进去。明明知道没有用,我却只能闭上眼睛,弓起身子,把头藏在双臂之间。然而,两只冰冷的手立刻伸过来,扼住我的手腕,向外拽着,似乎想让我的脸露出来。我不愿再睁眼,只死死护住自己的头,双手用力挣扎。慢慢地,攥着我左腕的手松了些,可我刚一缩手,那只手又追了过来,这一回,抓住了我的手掌。瞬间,我感到那只手的掌心里有一个凉冰冰、粘腻腻的东西,仿佛还有液体渗出来。我下意识握紧了手,把那不明的物体握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
“幻觉,”我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直到大脑已经想不出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意识渐渐离我远去,完全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我还依稀听到了极轻的哨子声,声音中充满了得意,仿佛每一个音符都在过狂欢节。
“同学,同学!”陌生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是一个苍老、焦急的男声,他在叫谁呢?
我依然闭着眼睛,但我能感到有种明亮的红光在面前晃动,眼皮微微地胀痛。同时,一股很热的气浪扑在我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阵令人烦躁的刺痒感。我睡着了?我在什么地方睡了过去?什么地方会有这样热和亮的红光?
我撑开眼皮,眼前站着一个有点面熟的老头儿,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他的脚边,是一堆燃烧的落叶,火很旺,叶子在火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红红的火星四下飞溅。我低下头,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背靠着图书馆侧面的围墙,扫帚倒卧在不远的地方。
我茫茫然站起来,想要拾起扫帚,却感觉手指僵硬,一时间无法伸屈自如。不,不止是手指,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石头一样,又硬又冷。
那个留着八字胡、长相滑稽的老头望着我,双眉紧皱:“同学,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学习太累了?功课再怎么紧张,还是得注意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我看看他,又看看四周,感觉像做梦一样。是啊,我是怎么在这里睡着的?但记忆很快复苏了:打扫清洁区……陈欣然……哨子……烧焦的女人(是章亚美吗?)……黑色的不明颗粒行军蚁一般爬满全身……我打了个冷战,脱口道:“哨子!那只哨子!”
“那只竹哨是你的?”老头用怪异的眼神瞅着我,然后,指了指旁边燃烧的枯叶:“不好意思,我见那哨子已经很破旧了,就扔火里去了。”
我一呆,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我问:“你是用手拿起它,扔到火里去的?”
“当然不是,”老头拎着一根长长的树枝,把散落下来的枯叶重新拨进火中。顿了下,他扬扬手里枝条:“那哨子脏死了。我怎么可能用手碰,我是用树枝扫进去的。现在一定已经成灰了。”
“烧了?”我心里一阵轻松,又有些微的失落。那只哨子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可惜现在的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研究它。或许应该说,以现阶段的科技水平研究它都太危险。我就那么愣愣地站着,盯着眼前欢跳的火焰,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同学,”老头把落叶拨得哗哗作响,一面粗声粗气地说:“你不是住校生吧?快十一点了,还不回家?家里人要担心的,路上也不安全。”
“噢,”我仰头望向教学楼的窗户,只有几扇还透着灯光,包括我的班级在内。“老爷爷再见!”我冲老头笑了下,俯身捡起扫帚,飞快地跑回班上。教室里只剩几个人了,我放好扫帚,冲下楼,大步向家赶去。
走在路上,我蓦然想到了那个老者的身份——他不是清洁工,也不是看门人,他是我们生物课的代课老师——从第一次给我们上课就没有介绍过自己,连姓氏也未曾提起。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个时间到操场上烧树叶?我又想到他看我的眼光,那么诡异,像是在试探什么,又像要挖掘什么。
我打了个哆嗦,汗湿的衣服被夜风一吹,冰寒透骨。天边如钩的冷月,仿佛在不怀好意地笑着。
直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我的心才妥帖下来,身体也一下子松开了。我靠着椅背,慢慢张开满是汗水的双掌。这时,我发现自己左手手心里躺着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我怔了下,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这种东西握在掌心。但我立刻想起先前的幻觉来——我在一只没有温度的手中摸到了什么并将它握紧。是的,从那时起,我的左手一直没有打开过,一直因为紧张而死死地攥着拳。但是,那应该都只是幻觉啊。
我想了想,摘下手表放在桌子上,表的确坏了,三根针都在疯狂地乱转。可这只能证明,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我确实摆脱了幻觉。我仍然不知道,那团纸是怎么到自己手中的。
将台灯移近了些,我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那是一页从笔记本上撕下的横格纸,似乎曾经投入火中,大半已经烧焦了,我轻轻一碰,就碎裂成无数黑黄的纸屑。剩下一小半也略略发黄,上边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字体娟秀而不失力道。
我俯下身,视线很快地掠过那些文字。瞬间,“韩冰”两个字不容闪避地映入我眼中。
“……的同桌。那一次亚美看见奇怪的黑影,也是跟韩冰在一起。她对蛊术很有研究。后山上的尸体被发现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最近,她有点反常,每天都看起来很疲倦,上课也不时走神……我相信,她是杀害宋奇志和亚美的凶手。这点,姚琨也深信不疑。然而,今天姚琨在她书包里找到了那样东西。看来是我想错了,她也是受害者。唉,其实我早该明白了。内心深处,我还是想要袒护那个人,再怎么恨他,也不希望他是杀人凶手……”
毫无疑问,这是陈欣然的日记,写于她死的那天,她笔下的“那个人”就是白老师。但我在意的只有一句话:“姚琨在她书包里找到了那样东西”。
“那样东西”是什么?我的书包里什么也没有少,更没多出什么。是不是在我察觉以前,姚琨已经把“那样东西”拿走了?现在,陈欣然死了,姚琨也死了,这个问题恐怕永远没有答案了。就像我无法理解,我是怎样得到这一页日记的。又或者,我为什么会在陈欣然死后,听见她在垃圾道里叫我的名字。
摇摇头,我将那半张纸夹在一本书里,起身给刘红琴打电话。外婆已经睡下了,我把声音压得极低,粗略地说明晚上发生的事,又约了她明天一起吃午饭。然后,我瞄了一眼学习计划表,找出几册生物竞赛参考书,认真地看起来。
我没有吃晚饭,此时已是饥肠辘辘,一股灼烧感在空空的胃里蔓延。但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只好用指腹轻轻地按摩上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