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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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后便是萧凰诗的寿辰,段府上下全为这屈指数期的日子打点忙碌。而萧逸铭纵使情绪低潮也要攒足精神,为义母物色贺礼表达孝义。临外出前恰好和对方遇上,他躬身问候——夫人。
不着痕迹地打量青年的装束,萧凰诗抿笑问:“要出去?”
“夫人生辰临近,逸铭要早作准备。”
“有心就好。”她顿了顿,“你和孟启娘一视同仁,但亲生的竟没把我放心上,根本没想到娘亲又老一岁。”言语间,锋芒锐利的铁腕女人不经意曝露寞落。
“……或许大少爷准备给夫人惊喜。”女人那席话放以往绝对让萧逸铭偷乐,可不堪回首的耻辱历经磨平了他嚣张的棱尖,言不由衷地帮宿敌开脱。
“算了,别提他。你最近怎么呢?”
“我没事。”
“你的喜怒哀乐娘岂会看不出。”葱白的纤指搭盖住萧逸铭的手背,萧凰诗疼惜地望向他五官英锐俊挺的脸,“明知你有心事也不早些问问,娘失职了。”
“夫人。”萧逸铭慌神,害怕她察觉什么蛛丝马迹。
“孩子有烦忧应该向娘倾诉。”
“我真的没事。”被关怀的感动与犯下的罪孽交互让他心乱如麻,用僵笑掩盖失措,目光也闪躲着女人。
“逸铭。”温柔的女声酸涩了萧逸铭的眼眶,他自认坚强即便遇挫亦不轻易表露,好比遭段孟启和钱姓屠夫祸害他也咬牙忍受,把柄落人手,甚至沦落给废物少爷提鞋都尽力保持傲然,孰料欲盖弥彰的坚强下心墙已溃解……
“我先出去了。”青年垂低头,很怕萧凰诗看穿自己费心掩盖的东西,逃也似的走了。萧凰诗大喊他的名字,奈何唯她马首是瞻的青年就跟耳聋一般。婢女们面面相觑,谁不知萧少爷比大少爷更贴夫人心,如今无视母命实在太诡异了。
萧凰诗确信青年无胆对她不敬,从遂渐变小的背影收回视线的她驱身前往书房,平静的神态让人难以注意她已经握的泛白的指关节……
似火夕阳照射在萧逸铭高挺的身上拉出长长的拖影,路旁很多店铺都封门打烊,人迹不多的青石板街蔓延出浓浓的寂寥。今天他空手而归没带礼物,可能源于心情的抑郁所以看什么都缺了点韵涵,俗物根本无法匹配义母艳阳与月华相融相成的高贵气质。
回到府里不见段氏兄弟,笃定他们在屠夫家的萧逸铭强忍不安,讨厌的感觉加重他眉宇间的阴霾,半碗饭没吃完就说:“夫人,我头好痛,想回房休息。”
“好。”萧凰诗低音应允,凤眸在萧逸铭站立转身时瞥向他,下意识捏紧的筷子微微颤抖,垮下的丰润嘴角慢慢呈现恼怒的征兆,可惜一心逃避的青年未曾发觉。
一天、两天……究竟这窝囊日子何时才到头?
躺在床上仰望屋梁,萧逸铭抱住脑袋有种想立即死去的冲动,急欲脱离现实的懦弱使他渴望消失:死了就不必为随时可能揭穿的恐惧左右,亦不必在乎谁对他作何评价。
咚咚咚。敲门声惊扰了萧逸铭祈盼的清静:“谁啊?”他问,语气无力又不友善。
“是我。”
夫人?萧逸铭迅速翻身下床开门,萧凰诗双手端着托盘站在外面,托盘上还有碗热气缈缈的红糖姜茶。“夫人有事?”疑惑的同时让开条道供她通行。
“没事。”萧凰诗动作生疏,从端到搁差点把碗晃倒,“你胃口差喝点姜糖茶,我刚熬好,里面放了山楂。”
“……让夫人操劳逸铭承受不起。”
“傻瓜。一点小事怎能叫操劳?小时候娘亲也给你熬过,只是你身子骨健实极少生病,喝姜茶的次数当然少咯。”萧凰诗莞尔,浅浅的笑容里包含被人变相疏远引发的失落。
“不。夫人为段家操持已经很累,确实不该为逸铭花费精神。”
“娘只是尽义务。其实……我总在想以前对你们管教太严不够宽容,现在你们长大了,我也渐渐老了,怀念起你们当孩童那会儿,就希望大家跟孩子一样亲近我。不过……”话语到此萧凰诗自嘲一笑,“好像是梦话。”
“夫人说什么呢?逸铭敬爱夫人永远不变!”女人寂寞的感慨揪紧他敏感的神经,萧逸铭急忙辩解道。
“我明白。”萧凰诗笑得无奈,“收养你时你才七岁,你活泼充满朝气,孟启沉郁自闭,我想你们若成为兄弟互补也挺好。”回忆经年令萧凰诗陷入迷茫,“我每天只晓得埋头打理段府生意对你们关怀甚缺,感觉好像十年中老了三十岁,现在的我才明白子女围绕的重要……”
“夫人。”耳闻这伤怀的感叹,懵懂之余萧逸铭难免自惭形秽。
“你不怪我对你们严格?”看见青年连回答都嫌慢似地快速摇头,萧凰诗端起盛姜茶的精致小碗递到他眼前,“趁热喝吧。”
“谢谢夫人。”乖顺的接过碗,萧逸铭把它捧在手里却没动静,视线胶着于汤红飘香的姜茶感觉泪腺袭来一阵酸热。
“孟启和墨胤估计很晚才回来……算了,不提也罢。”刚提及段孟启和段墨胤又摁断话题,女人的微笑渐变苦涩,“他们长大了不能管太紧,我该放孟启自由,让墨胤去交他喜欢的朋友……”自言自语间目光显现呆滞,寂寞的神情比哭泣哀伤。
“……”无能给予安慰的青年起初默默独饮,听见她后来的‘你是不是也讨厌娘管你’立马甩头否定——“夫人管教我们是为我们好,逸铭不懂大少爷怎么想,但逸铭从始至终坚信夫人没错,有夫人当娘是几世修来的福泽!”
“呵呵……你这傻孩子少逗娘开心。”萧凰诗笑骂,晶亮深邃的凤眸顷刻蒙上层薄雾,“碗给我就去休息吧!你精神不佳多注意身体。”拿过萧逸铭手中空碗,“好好歇息。”最后叮嘱一遍,萧凰诗为他拉拢了房门……
……………………
历时三天寻到的礼物令萧逸铭阴霾的情绪放晴——
特等蓝田玉雕琢成的千手观音吊坠精致而祥慈,比起义母满箱的名品珠宝虽然不算什么,但萧逸铭心灵描绘的她无疑与圣光菩萨等同,把它佩戴在萧凰诗颈脖上,草绿泽润的观音像配予风华绝代的妇人不知是谁为谁增色添彩。
“很漂亮。”任何人收到礼物都会欢欣,萧凰诗亦不例外,美丽深邃的眼眸闪耀熠熠之芒,绽放灿烂笑容对着梳妆镜照了半天,“谢谢你,这是娘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娘很高兴。”
“夫人喜欢,逸铭也很高兴。”
“我会时常戴它。”女人保证时又照照镜子,欣喜不吝啬的流露,嘴里时而嘟哝‘逸铭的吊坠真好看’,萧逸铭被她的快乐感染也跟着笑了。其实她为执掌好段家吃了很多苦,避免下一代贪逸,严格教育是必然。萧逸铭从不质疑她的做法,也理解管制家族离不开强硬和决断,即使她下命掀人坟墓自己仅仅迟疑片刻就着手办理……
想到此萧逸铭眉梢的喜悦淡化,脑海浮现那个屠夫的瞬间有股冰凉自脚底冲涌头顶。屠夫设计害他,不取命却比让他下地狱更痛苦;屠夫心计深重,他敢肯定对方不会就此罢手,下一步会如何……
“逸铭。”连唤几遍终于唤回义子神游物外的魂魄,本来高高兴兴的萧凰诗有丝恼火,“想什么啦?”
“……没,没想。”
“傻瓜。看在礼物份上饶了你。”萧凰诗睖他一眼,噗嗤笑道:“我许了个愿。”
“什么愿?”
“少生气多开心,尽量不唠叨,省得你们一个个嘴上不说心里嫌烦。”
“没有嫌烦啊!夫人唠……提醒我们是为我们好。”
“真会说。”圈起手指刮过萧逸铭鼻尖,完全将高挺的青男当成小毛孩,由于过生日的关系她兴奋得比平常幼稚,“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相伴相依,你和孟启要融洽相处休再胡闹争执。知道吗?你俩拔剑这次吓坏娘了,光受伤还好,若是……”提及上回的打斗满脸快乐的女人突然沉寂了。
“对不起,夫人。没有下次了,我和大少爷已经和解,绝不会再有下次。”
“……你保证了就要做到,孟启我也会要他作保证。总之我们段家人不可以再多纠结,一家人齐心让我们段家蒸蒸日上。”女人笑谈,双瞳闪着亮芒构画将来。
段家是萧凰诗守护的东西,也是她的孩子必须守护的东西。萧逸铭是外来人,与段家已有脱不开的联系,本应好好帮助敬爱的义母护卫段家,可……明瞭有人对这个家心存不轨还将真实藏匿,无法对她合盘托出只因自我的名誉和外界的看法……
“逸铭,这吊坠越看越美,干脆我明天去请师傅在背面雕上‘逸铭送娘亲’几个字,你说好不好?呵呵……”手指触摸着千手观音,萧凰诗艳阳般的笑容愈加耀目。
“夫人……”萧逸铭埋下头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欺瞒的罪早让他非常苦郁,而今……“它没那么好。”
“谁说的!只要你送的,不管什么娘都好好珍藏。”
“……夫人……”
“逸铭?”察觉不对劲,萧凰诗满面担忧地握紧他的手仰视他痛苦的模样,“你……到底哪不舒服?告诉娘啊。”
“……”最后的防线濒临崩溃,感受女人掌心温暖覆盖上他的脸颊,萧逸铭瞬间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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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红日偏斜时分,钱牙环抱双臂走入洛阳城的某家酒楼。
此地菜肴口味一般,胜在价格实惠环境依河,生意繁忙。贯来客源满满的地方今天只有底楼大堂稀稀疏疏坐些散客,二楼隔音的竹帘全部放下叫人弄不清有无宾客。
酒楼伙计把钱牙招呼到二楼楼口就转身下了楼,独留的钱牙看着眼前两个妙龄美少女,几秒钟后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笑:“请带路。”
“夫人,他来了。”女孩们将他领至二楼尽头的雅间外,细声轻语地向里边人请示。
“让他进来。”柔和不失威仪的女音不管啥时都悦耳动听,钱牙笑意扩大,不等女孩做完请的姿势便伸手推开门……
扬高下巴,钱牙俯望着雅间内的贵妇人,对方姿势优雅地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你们下去。”
“是。”女孩缓缓后退并拉关门,剩下气场互斥鲜明的屠夫与贵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