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昆仑青鸟族在传说中化作人形后是擅用弓箭的种族，而这些青鸟显然还小，不能化成人形的话就只有空投火球这一种战术。而被墨司和岩崎俊二踏上脊背之后它们优势尽失，完全处于被动中，任由宰割。
    青鸟滚落的鲜血落在渐渐平息的火墙彼端，透过扭曲浮动的热气，能看到青鸟坠落的尸体如小山般森然罗列在庭院。羽真轻轻叹了口气，青鸟族也算是极其美丽的族群，可此时身形不整、羽毛倒炸的模样怎一个狼狈了得，让人想不到九天上除去凤凰之外最骄傲的种族被人操控，竟沦落到这个地步。那半空中悬浮的橙黄咒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方辙南凝神看着窗外凄惨的场面，不比在森林公园外的高速上的惨烈，然而很悲凉的感觉从他心底翻上来。或许已经强迫自己默认了妖族存在的事实，他这时并没有太多惊讶，妖族总在为一些他不知道的理由自相残杀着，他这么想着，看又一只青鸟折断了翅膀，径直落下来。它的悲鸣在同类煽起的狂风中被拉得好长，清越地划破夜空，然后随着地面的微颤，戛然而止。这只青鸟落地后还有气息，拖着断翅在泥土里挣扎，它几次想抬头看天，可是都没能做到，澄澈的泪水忽然从眼眶里溢出来。像极了末路的英雄、迟暮的美人。
    方辙南下意识地抱紧了羽真，轻声：“它一定很难过吧。”
    羽真一愣，没想过在满屋子同学的惊惧和呆滞中，辙南还保持着十分的清醒。上次他第一次见识妖族的时候也是这么镇定，很让人意想不到。
    “还好吧。”羽真瞥了一眼那只垂死的青鸟，摇头，语气却是一本正经的，“我们不能帮它什么，妖族天性就带着那么点残忍，比如这种时候，看着它保持着青鸟族的骄傲直到死去，才是尊重。反之，我们同情地伸出援手去，它不但不会感谢我们，反而会认为是一种侮辱。”羽真偏头看着方辙南，“很奇怪是不是？”
    “确实有点难以理解。”方辙南认真地说，“不过慢慢我会接受这种思维方式的。”
    羽真笑：“谁要你接受啦，你又不是妖。”
    “可我怀里的这只是啊。”方辙南轻轻伏在羽真耳边，“你说是吧。”
    这话说的……羽真抿嘴一笑，佯作听不见，即使在这一片杂乱中，还能清晰地听到他规律的心跳，稍稍比平日快了些，那是因为羽真在的缘故。她懒洋洋地往辙南怀里缩了缩身子，嗅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混合了阳光、沐浴露和微微的汗香，熟悉又安心。
    “喂喂！我说你们，是不是可以撤了啊!”半空中，岩崎俊二对着仅剩的几只青鸟，扬扬手里的打刀，“珍惜下生命不好嘛？我也怪累的。”
    他说得很认真，青鸟们居然侧头同样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眨眨眼睛，排成一行飞走了。它们离去的时候伴着一种凄恻的鸟鸣，清越哀婉，那旋律是妖族很古老的一首挽歌，每一个年龄稍长的妖精都会哼上两句。可惜这群青鸟太年幼，没法用语言表述歌词，只是反复地唱着这个曲调，渐行渐远。
    “一句话就给它们劝走了？！”岩崎愣在半空，伸手掐了把自己的左脸，“诶哟，还真疼，我没做梦。”
    他随着墨司降落在小院里，半个时辰前还是花木繁茂的院子现在被火烧得一片焦黑，池里水也干涸了，破碎的落地窗边，屋墙剥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来。更森然的是满院小山般散发着血腥味的青鸟尸体碎块。
    这样的庭院里还站着一对恋人，羽真嘴里轻轻哼着青鸟们没能唱出口的挽歌：“幽幽三月芦笛啊，葬君在远郊；霏霏仲冬白雪啊，风为君萧萧。自此一别归永寂啊，来年洛阳牡丹开，谁共我来瞧？”见墨司回来，欣然一笑，“辛苦了。”
    “额……没什么。”墨司看见羽真琥珀色的猫眼在笑意中弯成一个狡黠的弧度，美丽又危险，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时候，尖利的猫爪忽然在他下颚爆出。墨司皱眉，略略有些心虚：“怎么了？”
    “好意思说呢！”羽真一扫刚才温柔的月下送葬女子模样，凶相毕露，“封印了本小姐的灵力还问我怎么了！有你这么做医生的么！”
    “我这是为你好。”墨司摊手，“如果你不介意念薇听到的话，尽管继续抗议好了。”
    “你……”羽真忽然想起念薇还在不远处看着叶茜茜他们呢，只能悻悻收手，瞄了眼屋里，念薇那个角度应该看不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暗舒了口气。
    哪怕她看到也没关系吧，用墨司的名号说不许她多问就是了，羽真邪恶地想，谁叫这小海燕对海皇这么言听计从呢。
    方辙南对岩崎俊二这副左腰佩着标准双刀的打扮很感兴趣，从岩崎一着地，他就围过去打招呼。他很懂日本历史，岩崎又是很开朗善谈的人，几句话俩人就谈得很投机。
    “这个就是岩崎家的传世打刀啦，叫‘星陨’，”岩崎说着拔出打刀，刷地一声。狭长的刀身在月下绽放泠然清光，显得严谨又庄重。“我当时就寄居在岩崎家的水池里，那可是个很有名望的武士家族，后来武士渐渐没落了，岩崎家的后代子孙没法延承祖上的意志，我就带着‘星陨’走水路回到了中土。你也蛮喜欢这把刀的吧？试试？”岩崎俊二说着，把星陨塞给方辙南。后者小心接过，试着在挥了一下。
    “哇啊！很标准嘛！”岩崎绕着双手持刀的方辙南前后转了几圈，赞道，“现在年轻人很少有会拿刀的了。”
    “从前和人学过一段时间剑道。”方辙南说，“可惜没学到精髓，木剑总是没有手感的。”
    “木头削出来的那玩意就是小孩的玩具。”岩崎俊二拍拍方辙南的肩膀，“以后有时间我回日本再去弄把好刀给你。幕府倒闭的时候好多好东西都被败家的年轻人们埋了，现在还在老宅子的地下闲置呢。”
    “额……”方辙南汗，“不用了，法律规定不能携带开刃的刀具……而且，这年头正统的日式打刀、太刀，包括肋差都只能出现在博物馆里，尤其是著名的武士家族的。”
    “人类还真麻烦。”岩崎俊二不无惋惜地说，“那以后要是想学剑道了，尽管来这里找我好了。”
    羽真从墨司眼前闪开，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最后一句，顺口搭茬：“话说，你怎么住在叶茜茜家里？”
    岩崎俊二刚要回答，抬头见念薇神色凝重地扬手，几人便停止了闲聊，聚集在她跟前。
    “各位。”念薇沉声说，“总部刚来消息，说世界各地的分部都同时遭到异化的妖物袭击，部分地区还出现了联络员和精英战士被袭的情况，恐怕我们这边是唯一一处没有人伤亡的了。”她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会长在袭击中受了伤，现在在还昏迷中，谷长老召集各分部代表立刻去总部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