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旷野，两个鬼魅般的身影在空中不停的交错着，宝剑的碰撞声撕裂着夜空。
    地上的草都低下了头，在夜雾的轻拂下沉沉睡去。
    空气中，激流翻滚，琼楼颠倒，凌霄倾覆，剑光火石让天上的圆月也黯然失色。
    终于，一道剑光如流星般坠落，刹那间在一层杂草中陨灭。
    韩康捂住胸口，单膝跪下，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另一道剑光从他身边划过，深深的扎进了草下的土层中。
    头顶，完颜亶冰冷的声音在月光中扩散开来；“你赢不了朕。不过这次你并没尽全力。”从前每次比剑的时候，他同样是胜，每次却是点到为止，韩康的剑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韩康苦笑；“我本就是一个随时都可以死的人。”
    尽管选择了风雨飘摇的宋室，然而，在世上，除了完颜亶，再没有人有资格要他的命，包括皇上，还有，他自己。
    年少的誓言潜藏在记忆中，苍老而又从容，直到现在，他也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他们曾是朋友，是君臣，他不曾负过天下，可他却负了他。
    还有叔父，他也曾试图在矛盾的夹缝中生存，却始终未求得一丝的安宁，直至生命真正到了尽头，眼中却还是依然贪恋着南方遥远的天际。
    “你认为值得？”完颜亶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
    “韩康有负于皇上，死不足惜。”韩康拂袖拔起那把插在草间的剑，双手将其抬过头顶，“我只求皇上放过惜蕊，她是无辜的，当初她背负着太多希望，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没资格求朕。”完颜亶冰冷的声音随着脚步渐行渐远，空茫的夜雾中，只留下他一人半跪的身影。
    他抬头望向辽阔苍茫的天际，那一团黑暗似乎在变的更加幽深，头顶那轮月亮似乎更圆了。
    真的很晚了，她，睡了吗？
    胸口的伤又痛了起来。
    “荒谬！”韩世忠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秦希和你交手前服毒又和自杀有什么区别，你说他被人利用，被谁利用，我刚派人查过，你说的那座山上全是尸体，一个活人也没有，现在谁又能为你作证？你和公主又怎么会惹上秦希？”
    “事情已经发生，难道你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信吗？”梁氏和言劝道；“如果秦桧真的告到皇上那里，秦希的尸首必须由御医亲自查看。”
    “秦希是自杀，也是为了减轻毒发时的痛苦。”一直沉默的韩康终于开口了；“何况秦希的事并不是这么简单，我想现在秦桧暗地里同金人也有联系。”完颜亶当然不会同秦桧正面交涉，与他同行的很有可能是完颜雍。
    听他这么说，韩世忠的怒气消了，脸上渐渐浮上一层阴霾；“你是说，金国很有可能在临安插奸细，他们是借你的手杀了秦希目的是让秦桧恨我们入骨，彻底的沦为他们的走卒？”
    自从岳飞退隐庐山后，朝野上能和秦桧抗衡的主战大臣就只有他韩世忠一人了，韩家军的水师依然驻守长江天险，若他一旦失势，大宋的防御就会彻底瓦解。
    这时，门外突然有喧嚣声响起，管家神色慌张的从外面进来，“老爷，夫人，不好了，有一群大内侍卫闯进来，他们说要缉拿要犯……”
    他们竟这么快！
    韩康随父亲迎了出去。侍卫统领走上前，展开的锦帛在风中微微的荡漾着。“圣旨到！韩康涉嫌杀害秦希，暂收押大理寺审讯。”
    韩康起身，双手接过圣旨，凛然的姿态，令众人不禁心生敬意。韩家一门忠义，精忠报国有谁不知，而将门之子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在场的人无不叹息。
    “父亲，母亲，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多加保重。”他特意在‘保重’两字间加重了语气，简单的字句暗藏着无限沉重。
    “康儿。”韩康的背影隐没在匆匆离去的卫士中，梁氏不由的追了上去。
    韩世忠拉住夫人，“你不用太担心，我这就进宫面见皇上，我就不相信，皇上真的就被秦桧那个奸贼蛊惑的忠奸不明，是非不分的程度。”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听到了一声来自于心的唏嘘。他已经不敢确定，现在的皇上，还能明断是非吗？
    花园里，惜蕊靠在树下，午后的阳光如一道朦胧的屏障，叶影交叠的浓荫外的世界在这层屏障中是那样模糊。
    阳光是这样明朗，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可是都过去三天了，韩大哥为什么还不来看她？在这三天里，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担忧。
    远方，凝香跑过来，“公主，不好了，我听靖安殿的内侍说韩公子被押到大理寺了。”
    “什么？”惜蕊的脸突然变得苍白，抓住凝香的手，急切的问；“这是多久前的事？”
    “三天前。”凝香气喘吁吁的说。
    指尖无力的滑落下来，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纸一样的苍白。
    三天了……难怪韩大哥一直都没来看她，这几天一如往常的平静，她天真的以为秦希的事就会这样淡去。原来，所有的平静都是假象，是父皇用来蒙住她双眼的假象。
    “我要去问个清楚。”她定了定神，飞快的向御书房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