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杨戬回到真君神殿，就发现小金乌正坐着等他。一殿冷肃的黑与银中，只有小金乌的金甲红发散发着温暖人心的柔和光芒。
    “开始了吗？”小金乌一手放在案上，略显冰冷地问道。
    杨戬转头望向小金乌，淡淡地答：“其实早就开始了。”
    “如果我请你……”
    “别说了，这一切早就注定了，不是你我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小金乌站起来走到杨戬身前，温柔地抱住杨戬，“我会陪着你的……”
    杨戬伸手想回抱小金乌，却中途停住了，手始终没有环上小金乌的背。小金乌就这么抱着杨戬，两人静静地站着，披了一身皎洁的月光。
    突然，杨戬有一瞬间的不安，沉香出事了，杨戬心头一抽，眉头不禁皱起，他轻轻推开了小金乌，头也不回地出了真君神殿。
    “戬……”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如此遥远，到底是真的不可能，还是你在刻意逃避呢……
    沉香偷进地府，被发现，幸亏杨戬及时赶到才得救。当沉香看到一殿的黑暗中，只有他一身洁白地站在那儿，突然感到一种心安，不是软弱酸腐的父亲能给他的。
    杨戬背着光站在沉香面前，微卷的长发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神情也如此温柔，他吩咐阎王为沉香加寿命，而沉香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直到杨戬神目射出一缕浅金色的光时，沉香才慢慢地失去意识。
    如果你永远不知道真相，只做一个单纯快乐的凡人，该有多好……杨戬将沉香送回家，站在沉香床边，微笑着注视着沉睡中的外甥，笑得竟是如此真实，如此忧伤。
    该来的终究会来，但杨戬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在沉香生日那天送给他一块金锁，沉香天真诚挚的笑容还在眼前，第二天迎来的就是沉香口口声声的责问。
    “舅舅，你心真狠呐。”
    “不让我上天庭，是怕我们连累你。”
    “你是不敢面对天庭，是怕丢了你的乌纱帽。”
    “你和下界的那些贪官污吏一样，只敢对下面的耀武扬威，却不敢对上面说半个不字。你明明知道他们不对，却不敢和他们对抗。”
    “你太自私了，我瞧不起你。”沉香有些失控地质问着。
    沉香感觉像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为他带上金锁的舅舅同时也是使他和娘亲十几年来骨肉分离的凶手，他对母亲的思念和对舅舅的敬爱此时却如此的矛盾，而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却成了一切愤怒的导火索，愈深的爱就带来愈激烈的怒火，他说着违心的伤人的语句，忽略了杨戬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杨戬听到沉香的质问，觉得一阵晕眩，又听到他口口声声说要上天庭，请天上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放了母亲，更感到对沉香的失望，这孩子怎么如此天真，如果事情能这么简单就解决，那他根本不用将自己的妹妹压在山下，以后的一切也会完全不同……
    沉香我阻止不了你，一切早已注定，我再挣扎也是枉然……
    凡间的几日在天庭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此时的小金乌正躺在杨戬柔软却冰冷的床上，紧闭着双眼，或许早已酣然入睡。
    梦，回到了他们最初的相遇，金乌大阵高悬空中，将天地都烤得火热，他眼睁睁看着瑶姬姑母逐渐涣散的眼神和杨戬痛苦到扭曲的表情，却无能为力。
    后来瑶姬姑母死了，九个哥哥也死了，小金乌忽然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的感觉，也许和姑母和哥哥们一起死去也没什么，也许死在那个第一次见面就生死相搏的表弟手里也是一种幸运。但最后，嫦娥还是救下了他，看着如同流星陨落般下坠的杨戬，他怅然地发现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从瑶姬姑母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两人的错身而过。
    但小金乌不甘心，两人既然能相遇，那为什么却注定无缘，他虽然受了伤，却接受了九个哥哥临死的瞬间转给他的功力，他现在掌握了十大金乌大部分的力量，他不想为杨戬杀了他哥哥而恨他，杨戬又能不能不恨他杀了瑶姬？
    耳边响起了嫦娥的催促，小金乌才回过神来，对嫦娥说，请她代为回禀，自己先回去疗伤，嫦娥不疑有他，嘱咐小心后就回天庭了。
    小金乌看嫦娥已经飞远，就循着杨戬下坠的方向找寻，到了一望无垠的海面，夜晚的大海一片深蓝，笼罩在月亮皎洁的光辉中，静谧而苍茫。小金乌心头一恸，这无边的大海也如同残酷的命运一样吞噬着生命中的温暖，他就这样停留在海面上，不知从何寻找。
    平静的海面被打破，飞溅的海水在海面形成了大朵的水花，水滴还没有落到小金乌盔甲上就蒸发成一缕水汽，消散无痕，水中冒出一条红龙，仔细看，那红龙的背上还托着一道白色的人影。
    “小金乌殿下，我是西海三公主敖寸心，请问你来西海有什么事？”那条红龙用一个娇俏的女声问道。
    小金乌看清了红龙背上昏迷的人正是杨戬，就说道：“我是来找你背上的人的，你把他交给我就可以了。”
    敖寸心虽然有疑惑，但也把杨戬交给了小金乌。
    望着小金乌横抱着杨戬，飞上天去，海面上那抹红也慢慢沉入海水中，然后，依旧是一片无垠静谧的海面，月华如练。
    小金乌避过一切耳目，抱着杨戬来到金乌神殿，褪去杨戬沾满鲜血又浸泡了海水的白衣，让他舒适地躺在自己柔软温暖的床上，而他自己也卸下一身沉重的盔甲，只穿着一身浅金色的里衣侧躺在杨戬身旁，静静地注视着杨戬沉睡的容颜。
    如果你一直沉睡，就不会痛苦了吧……
    但杨戬还是在小金乌静默的注视中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一瞬间的迷茫过后，就是一种深深的哀伤与痛苦。
    看着杨戬眼中的痛苦，小金乌感到深深的无奈，他俯下身，双手抱着杨戬的头，在杨戬的愕然中，坚定地吻了下去，杨戬手足无措地挣扎，但耗尽力气的他终究敌不过虽然受伤却神力大增的小金乌，杨戬双手都被固定得死死的，压在头顶。小金乌发疯似的吻遍了杨戬全身，用最原始的欲望来淡化刻骨的伤痛和无力。
    在被彻底的侵占的时候杨戬终于还是哭出声来，他狠狠咬上了小金乌的肩膀，要痛就一起痛吧，身体上的痛，又怎么比得上心上的痛。
    看着身下人染上鲜血更加艳丽的唇和动人的双眼，小金乌紧紧地拥抱住他，再不愿放手，相互伤害又怎样，我只想在你身旁……
    仅此而已……
    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从梦中醒来，却越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我的身旁依然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