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凡’
    那天应该是阴雨天。
    拖着极沉重的脚步推开那扇因为雨天沾上点点泥污的玻璃门，一边暗自诅咒这上午烈日炎炎下午瓢泼大雨的天气真是见鬼了一边换上色调暖而雅的工作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玻璃门再次被推开，那平日里劳碌时刻听起来焦躁繁杂的风铃声成了清脆的玻璃撞击声，抬头逆光看去顿时被迷了双眼。少年推门的姿态有些可笑，自身感觉这可笑的原因莫过于大咧咧的人不懂仔细的人的行为方式。嗯，的确少年推门的动作给人第一感觉他就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谨慎到了伸出手脚来伸个懒腰都小心翼翼地怕有什么东西会被打破，这感觉从他纤长的骨骼突出的手到他笔直却柔和的身躯线条无一处不体现得淋漓尽致。待他走近时那脸部轮廓连同五官愈发清晰起来，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东一块西一块的伏贴在头上，这不是美少女们给男女主角遇见时用烂了的语句“他虽然狼狈但五官精致得让人不敢直视”。
    那时的他模样很糟糕，他长得很普通。
    少年径直朝着老板娘走了过去，两人交谈了几句大概是打工的相关事宜之后少年便客气地告别离开。
    目光随着那纤细的身影移动时又发现了他身上的一大算是优点的地方——少年腿型很美，修长笔直。瞳仁锁定那走动的双腿好久因腰侧受到袭击才清醒过来把注意力收回来，小公主模样的小柔笑吟吟地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巴掌大的小脸因为那别扭的笑皱成一团。
    “怎么？爱上人家那从雨中而来的美少年了~”
    一声呸忍住没喷出口斜眼剜了其一眼，打着哈哈眼角瞄到11号桌子的客人走了，拎了毛巾走过去收拾。其实我并不擅长面对小柔这类型的小女生，她撒泼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直到你不厌其烦点头哈腰地把她当做小公主候着。
    “哎我说你聋了是不是？怎么不理我？”小公主鼓着脸气愤不过的眼看着就要走上来使出她的独门绝技——掐人手臂，连忙把脏兮兮的毛巾往手上一搭跟个二百五似的对着她连连点头，内心里使劲翻白眼翻得快要抽搐。
    “行行行，您是想怎么着吧，我在干活呢，不然等下老板娘又该要勒我脖子了。”
    为了不让小公主一脸不相信的踩到狗屎的表情，手下的动作夸张许多又做了几个大汗淋漓时擦汗的表情，只见小公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己也才能舒缓一口气过来。今天这妞不知怎么的看起来心情特好，蹦蹦跳跳比平常蹦蹦跳跳得要高，这么推算来…估计掐人那手劲也会比平常大得多吧！这么一想眼前的小公主就像是长着尖牙利爪的恶魔，门外的冷风配合着那么一吹，不禁抖着身子搓了搓手臂。
    “对嘛！这才乖嘛！我来帮你端进去！今晚你请我去逛夜市！”话才入耳，手上的托盘就被那丫劈手夺走，反应过来只能扶额仰天而叹。心里那只大笨熊追着淘气包小老鼠跑了几圈除了头晕之外无果，求助般地望向门外大雨居然就那么给力地停了！侥幸般地看向时钟短的那根时针端端正正地指向了“6”！一瞬间被打击得泪目。
    扒拉着桌子为自己的荷包心痛时刻老板娘神秘兮兮地走过来往我手里塞了几张粉红粉红的票子，挤眉弄眼地示意半晌后用几乎没有的声音说着“带小柔去好好玩儿哈！”
    嘴角使劲抽搐+猛地点头+老板娘幽幽飘回去…。。
    对了，我又没有记得说小柔是老板娘的独生女？好吧，没说也没关系，有票子万事OK~
    这小城市在夜晚大概八点以后的时间才开始热闹的，以一家大商场为中心呈放射状都是商业街道，从大超市的拐弯处一直走下去那条街是被塞满了街头食品摊的，超市旁边的铺面被各种的牌子占据，偶尔掺插着几间年代久远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米粉店，二楼有量贩式的KTV直到凌晨两三点才打烊。但这远远不是热闹的顶端，十点之后这城市所有包裹于外的华丽璀璨褪去，平凡如未打磨的宝石般内部呈现在每个夜猫子的面前。小柔就喜欢在这夜里十点之后拥挤的人群里穿梭淘无数的珍宝美物，那些东西很廉价，但她很珍惜。闲暇时光思考人生也会想到，如果自己哪天和爱人手牵手一齐来逛这拥挤的街，未免也不是一种幸福。小夏听了之后会大笑自己没有抱负，那是她不知道我心里的小野兽只有在这么平静开旷的地方才能伸展身躯放肆奔跑。
    我要属于我自己的人生，这便是我的抱负。
    这些她不懂，不过没关系。
    “阿凡，来这里来这里，你看这些！”难得一次被母亲允许外出的小柔像是打了兴奋剂，力大无穷地拖着自己往人群的另一端挤去。放着防水布的地上摆了一串串珠子穿成的手链，在卖家自带的小台灯照耀下润上一层光泽，那不是纯正高贵的玉石，却比玉石还美，小柔很喜欢诸如此类的首饰，从自己和她认识以来我就没少买过这样的首饰给她，却一次也没有见她戴过，原因不明。
    商议的结果是我用五块钱买了一串她看上了的西瓜石手链。
    小柔很是开心，那种超脱于物质所能带来的满足的开心在我眼里是不可解的，不过女孩的心思男生你别猜，猜来猜去的结果就是原因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我做的只是面对她那有些夸张的兴奋时不是拽拽地撇嘴，而是内心里那种生来便有的，根植血液骨髓之中的，男人对女人的，男生对女生的那种保护欲蹭蹭蹭地上升。尔后我能清晰地体会到自己有种满足地膨胀感，很单纯的宛若哥哥带妹妹上街玩儿给妹妹买了一个玩具，路人看到了说这个哥哥真是疼妹妹啊的时候那种膨胀感。
    单纯得无以复加。
    被这感觉冲得脑袋晕乎乎地就拉着她的手很是豪气地“走！哥请你喝糖水！”完全没能有时间去顾及到身后小柔脸上两片异常可疑的红晕。
    走到糖水摊的刹那第一感觉就是人真多啊…。。第二感觉就是，这个世界真小。
    几个小时之前遇见的少年站在糖水摊那儿，他身边的男子与其差不多高应该是他的朋友，两人有说有笑的选着糖水关系十分亲密的模样。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小柔也看见了他，这下可不是我拉着她而是她拉着我，跟一只没拴好的小狗一样扑向了那个少年。
    “安佑哥哥，陈寒哥哥！”
    少年听见喊叫声的下一秒小柔已经稳稳当当地挂在了他的身上，少年身边的男生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手把少年抱住防止他摔倒，推算起来的话这少年就是小柔口中的安佑，少年身边的男生就是陈寒。
    “小柔你别这样扑安佑，他身体不好很容易被你扑倒的。”
    陈寒皱眉说了小柔几句还想把她的手掰开的时候安佑笑了笑阻止，他看向我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微微张开的唇间躲着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是一个笑起来很美好的人。
    “你好我是若凡。”指了指扒在他身上朝陈寒做鬼脸的丫头头疼地询问，“你们认识？”
    安佑点了点头，注意到四个人塞在了摊前影响不好就要了糖水走进店里找个位置坐下，浅浅的笑意一直萦绕在嘴畔不曾消失，“是呢，前几天我有去店铺里应聘服务员，只是那个时候你不在，所以没有见过我。”像是糖果才入嘴时含住品味一番再吐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又是普通的评价，“若凡，这个名字很好。”
    听得出他说的是客套的话半晌接不上话愣了愣只是点头，经他那么一说也咀嚼起了他的名字，安佑，很简单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的普通，却又在普通中升华出灿烂来。
    “安佑哥哥你别介意，他啊就是怕生~见不得人夸他的怪癖男！”
    小柔根本不懂得安静为何物的小嘴一张一合噼里啪啦地往外吐着字，爪子扒在安佑的手臂上怎么看怎么碍眼。没记错的话我已经不止一次对她提过了身为女孩子要有起码的矜持了啊！
    “擦！小柔你信不信我把你弄趴下！”
    作出一个挽起袖子的姿势就扑到她的身上去，眼角瞄到幸灾乐祸的陈寒还有貌似很是担心我真要打小柔的安佑，在心里暗暗地笑了一笑伸出两只手指挠小柔的痒痒。小柔很怕被挠痒痒，一遭到袭击就在安佑身上扭来扭去扭得那小腰都快要断掉，那爆发出来的笑声引来了店里不少人的侧目，安佑也是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弯成了半月形状。
    那模样，真是太美了。
    被那笑震慑住了许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停止欺负小柔的动作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因为不好意思而狂乱跳动的心脏的声音都震动了耳膜，咳咳了几声遮掩住自己的尴尬对着小柔吐舌头做鬼脸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安佑哥哥~~~~~~~~~~~他欺负我你都不帮帮我的！TAT”
    见安佑笑得那么开心的小柔又耍起了撒娇的特技，冷不丁地看着小瘟神嘟着嘴对别人撒娇心里一阵阵的恶寒，想着安佑该是定力多大才能忍住不把她推倒。
    推倒做什么？
    当然是推倒了站起来揍他丫的！
    “哈哈哈，若凡你真是厉害能治得了小柔。”安佑也不理她，就对着我挤了挤眼睛，刚才那发自内心的笑容的余韵还残留在脸上，看起来他比较近人一点儿，不再是几个小时之前的谨慎的少年。
    刚好糖水送了上来，便端起那纸杯装作喝酒的样子霸气十足喝了一口，痞子样。“那是，多少女人都不得不拜倒在劳资的运动裤下，何况这小小的一个妹纸。”摇摇头为自己高得受不了的人气叹气，那副欠揍的样子又让他们两人忍俊不禁，倒是小柔不能镇定地上来对我又是踢又是踹的，尖尖的指甲都要抓伤我的手臂。
    陈寒嘿嘿笑着用勺子喝糖水，安佑…。摇摇头也拿起勺子喝糖水。
    ORZ。。。。这两个没良心的！小柔心满意足地停下手的时候我已经被抓得遍体鳞伤，要不是本着男人不打女人的原则她估计早就成了我手下猪头，安佑投来安抚笑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哼了哼表示不屑，看见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在心里暗自大叫不好，没想到他不是像一般人那样尴尬得连忙道歉或是表现出手足无措的一面，他放下手里的糖水勺子和陈寒耳语几句之后捂住嘴，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里泄露出来，“我刚才问了陈寒，陈寒和我说我没记错，你这模样就是传说中的傲娇别扭。”
    僵硬地看着一旁把桌子拍得轰轰作响抱着肚子笑的小柔，抽搐地看着对面忍笑忍得满脸通红的陈寒。
    TAT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四人行玩到了很晚，尽管是第一天认识彼此但是都玩儿得很开，唯独陈寒给人的感觉有些碍手碍脚。
    那种碍手碍脚…。。
    “小柔，若凡。现在也不早了你们还是回去吧，我和安佑也要回家了。”陈寒搂住安佑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安佑一副困倦的表情点了点头，看到他们两这样的互动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等到小柔各种挥泪表示不舍之后他们两才能告别走掉。
    “擦，陈寒这小子…。。”后边被硬生生吞下去没哽死我的半句是“说个话也要咬耳朵真是油腻腻。”摇了摇头牵着小柔的手转身往他们的反方向而去。
    不知想起什么的转回头去看，看见安佑削瘦的身体在陈寒的保护下逐渐走向黑暗，腰左侧突然传来钻心的痛。
    怎么会，竟然有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