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靠在榻上看书的方儒锦已看不清楚身前的人的脸，她抬头望了下窗外，一轮淡月正悬在高空，她随意地翻动着书页，漫不经心的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采姑正在点烛，不假思索便道：“今日是十月二十，没有什么特别的。”
    方儒锦拿起矮桌上的紫砂茶壶，倾出一杯香味浓烈的西湖龙井，端在手心里，“去把我那件紫罗兰色衫衣取来。”采姑疑惑地看她，“您是要出去？”她默默地啜着那杯龙井，“十月二十是他的生辰。”采姑不禁抬头望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并无特别的情绪波动，便点头出去了。
    她淡淡敷上一层脂粉，又披上一件淡月缎子斗篷，接过采姑递来的灯笼，盈盈移步出门，满院的茉莉和木槿开得鲜艳夺目，她忍不住停下步子，去欣赏那洁丽迷人的花儿，“冰雪为容玉作胎，柔情合傍琐窗隈。”采姑追过去，笑道：“小姐要是喜欢我就让人搬几盆到屋里。”
    她仰着脸，月光的清辉映到脸上，光华流转璀璨。她轻轻阖目，笑意悄悄隐去。“不必了。”窈窕纤影默然而立，裙幅不动，透明的空气中似凝聚了无尽哀凉，采姑转过身去，不欲窥视她坚固灵魂偶尔显露的脆弱。
    方儒锦行至顾承彦的住处庭前，只见花草斑斓，夜露凝碧。四下寂静无人，她稍作迟疑，还是启步往里而去，光影晃动，裙幅轻缓波动，漾起水般涟漪，姿态异常优雅。
    她隔着帷屏观察室内境况，隐隐传来女子抽泣之声，她不欲细辨，只骤然后退，急迫逃离面前亲密缠绵的异域。
    “你回去吧，我想见的人不是你。”叹息声起，夹带欲诉难言的无奈凄酸。
    她吹灭灯笼，把身姿隐在黑暗里，屏息静待秋水走出。
    寥落人独立，时光悄然流逝，她轻着步子进内，满室酒气袭来，她引袖遮挡了下，随即行至窗边，小心将窗户推开，任酒精随风挥散。夜空流萤点点，她回眸凝顾他熟睡的容颜，冷寂的眉目不觉泛起浅淡温情。
    她在他身边坐下，柔声呼唤：“承彦。”
    他并未因此苏醒过来，微垂的眼睫投影下尽是青紫之色。她有些酸楚地去握他搁于锦被上的冰凉的手，似要将身体暖意传递给他。
    她将脸贴在绵软的锦被上，借着那低迷的朦胧烛光看去，他的面容在光晕中更显模糊，有种亦幻亦真的错觉。
    他突然蠕动嘴唇，用极细微的声音说着什么。
    她听后一怔，勉强压制着翻涌的情绪，生怕因此失态而惊扰到沉睡的男子。
    她伸手抚着他衣襟上的纹饰，让那细柔的脸厮磨在他身上，缓缓闭上眼，神色依恋的享受着他独特的温暖。
    许久，她不小心碰到手腕上那只白玉手镯，刺骨冰凉，她蓦地醒悟过来，靠近他耳畔细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你始终不是我要找的人。”她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好，旋即决然离去，不思回顾。
    等她走远，他才幽幽睁开双目，脸色阴沉不定。
    【咏茉莉】
    （清）王士禄
    冰雪为容玉作胎，柔情合傍琐窗隈，香从清梦回时觉，花向美人头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