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默契地走出门外，又将门掩上。
    看着手中白的外套，菩提一阵心惊肉跳。这算是什么？秦履真的示好？这一路，他似与檀柘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但他却什么都不对她说。
    菩提闷闷地换下衣服，将白外套披在身上，却又见那外套中裹着一条蓝布长裤穿上后，要挽好几次才到了脚踝。这一身都带着肥皂的味道，让人觉得干净而舒心。
    她开了门，只见两个少年都靠在墙上，从游廊里看着外面仍旧不住的雨。
    “进来吧。”她说。
    “你现在看起来好似唱戏的。”檀柘看着她身上过分宽大的衣裤嘲笑道。
    菩提却不搭理他，对秦履真点点头：“谢谢你了。”
    秦履真不动声色道：“把你的衣服洗了，晾起来，明天好收拾。”
    菩提点点头。转身到长廊尽头的水管子旁。
    她回头看了一眼，檀柘已进屋里歇着。秦履真不知何故还立在廊子里，默默地看着落雨的院落。
    这个满身都是迷的人。菩提一直觉得，自己做的暗示已经够多，甚至在之前的三年里，两人的暧昧程度已与恋人相差无几。她只是在一直等着他表态——是为所谓少女的矜持。然而在这一瞬，她忽想，若是自己说出口，索性把一切问清，也不是不可。
    她仅有他的手机号码，她有种预感：他将会如游鱼一般地从她生活中游走。
    就说了吧。她这样告诉自己。
    8。
    黄昏时，忽而云开雨霁。天边竟现出一缕夕日的红，映着层层叠叠的山影，自成一景。院中却逢残阳收露，各色花草色如染就。
    大佛寺中传来杳杳的钟声。
    “是吃饭的点了！”檀柘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菩提与秦履真也向门外走去。如那僧人所说，香积厨果然就在近处。一路上还遇到好些出来吃饭的香客，挨挨挤挤，竟有百人。但这些人看起来却有些怪异：不论男女老幼，都只是埋头走路，连一句说话声也不闻。菩提偷瞧他们神色，都是一片迷茫，仿佛无知无觉的傀儡。
    菩提喉咙中如哽了一根鱼刺。她拉了拉檀柘衣角，低声道：“这些人看起来怎么这么怪？我们来了这么久，竟也未见他们的踪迹。”
    檀柘把眉头一皱：“想是寺庙森严，大家怕扰了清静？”但他自己也觉这解释欠逻辑，只挠挠头道：“大抵是寺里有什么法事之类，嘱咐过不要高声喧哗吧？”不过他立马又自己否定了：“那老和尚也未与我们说过呀。”
    “罢了罢了。”菩提一点心情也没有了，摇手要他不要说话。随着人流前行，菩提却未觉身后秦履真嘴角一弯，露出笑容。
    菩提满怀心事地随人流进了一间大厅，只见内摆着许多木质条凳与桌子。桌上都置了饭食，看去不过清粥与几样极素淡的小菜而已。菩提不由摸摸肚子，方才虽吃了些饼干，但还是饿了，也想吃肉。这样寡淡的食物，怎么下口？
    她脚下慢了些，那许多香客俱从她身边绕过，各寻空凳坐下，拾箸便吃，一点声响也无，只是不住地夹菜刨饭。
    着约莫百人静默着进食，到底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菩提索性停下脚步。从进寺前，她便觉有些不对劲。进来之后，越发觉出怪异之处。难道是异生？她惴惴的，却又有些兴奋。现在，她可不怕它们——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为何没有感受到异生的气息？是有镇物么？但这是寺庙，若有异生，也不会是恶意的吧。
    思忖间，忽有声音在身后响起。
    “三位施主，且坐下用些斋饭吧。”那声音十分沙哑，菩提猛然回头，却见是进寺时遇到的那老和尚。他面上无悲无喜，但菩提觉他的眼神阴恻恻的。
    “大师，你们僧人与香客一同用饭？”檀柘指了指大厅角落，此间果有几桌，坐的都是僧人。
    “正是。三位请入座。”
    檀柘对他笑笑，大马金刀地在一张空了三个位子的桌子旁坐下，菩提与秦履真也依次坐了。
    那僧人颔首便去了。
    菩提一看面前，摆着碗筷等物都古旧简朴。只是那饭菜透出一股不新鲜的味道。她愈发不喜，便也不动筷子了。再说这桌子，四周设着四个座，除了菩提三人，另坐了一个。菩提身边的却是一个带眼镜的长发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许的年纪，也面善。她带着戒指的手握住筷子，不住望口中拈菜。
    这样不新鲜的饭菜，他们怎么吃得下？菩提看檀柘，他竟也吃得津津有味。再看秦履真，他却也和自己一样什么都没有吃。
    菩提想提醒檀柘这吃食都不新鲜，但中间隔着秦履真，这样寂静的环境，她也不想破坏了，只有闷闷地坐着。
    她正走神，谁知身边那戴眼镜的女子竟扯了扯她的袖子。
    菩提给她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却见她脸色带着诡异的红，仿佛刚跑了很远的路。但她睁圆的眼睛中却是没有神彩的。
    她用一种老女人的刻板腔调小声对菩提道：“你为什么不吃？”一字一顿，好似冰冷无情的电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