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美人，慌张的样子也是不大好看的。
    她纤细雪白的脖子上挂着一截红绳子。那绳上系了一枚半掌高的小木猫，却雕得十分精细，不说眉目俱全，甚至可说纤毫毕现。
    那木头猫儿此时却发出细小而急促的声音，如哨子一般。
    少女转过身，急促地走了。“今天还有事做，拜托你……好好保存匕首哟，我会来取走的。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菩提没有阻拦。她仍旧保持握刀的姿势，背上已被冷汗湿了一大片。
    她说她叫薛柚。她说她是秦履真的旧相识。她的话……菩提只听懂了一半。
    志异师，不是需要天赋的么？她怎么可以——
    诸事缠作一团，没有丝毫头绪。
    心力交瘁。
    眼前一黑。
    3。
    海边随处可见的简陋旅店中，窗帘半掩，昏昏的晨光只能透进一点。
    少女笑着站在他面前。“我不是你豢养的宠物。”
    “我知道。”男子低着头并不看她。他手中有一部书，正在读着。“但你实在不该私自离开。”
    “下次不会了，好不好？”少女仍旧笑着，她伸出白腻的双手抱住他的手，撒娇一般地晃着。“不要生气嘛……”
    “你太吵了。”他挣脱她的手。“今晚是满月。”
    少女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嘴角绷着，笑得很难看。“我跟着你将近三年，为什么你不愿帮我？”
    “你现在若要走，我不拦着你。”男子目光仍旧停留在书上。
    “你这混蛋！”少女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都散去了。她如发怒的兽一般冲上来。
    男子伸出左手，食指与拇指相错，余下三指弯曲。墙角斜倚的背包中，忽闪出一道白光。那白光直扑向少女，径直将她扑到在地。
    “呜……”她痛苦地叫着，神情扭曲。她身上却伏着一只半人高的狐狸，通身雪白，只一双眼是赤红的。不过眼中却无神，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让我静一静。”男子收回左手，翻了一页书。
    那白狐瞬间化作半只手掌大小的纸狐狸，轻飘飘落在地上。少女身上压力消失，眉头一蹙，双手撑着地面，颤巍巍地站起来。崭新干净的裙子上已染了灰尘，两边膝盖上擦伤了大块。她双眼眯起来，满怀怨恨地看向他，但那怨恨中又藏着难以言明的依赖。
    “我出去走走。”她又露出笑容来。她笑得极其夸张，一排白森森的牙齿露出来，双颊的肌肉似都有些变形。
    “不要让我知道，你又去找她。”他又翻过一页，始终不愿看她一眼。
    “我给你带午饭回来。市上的烤虾子味道真好，买一点，再带一只柚子，饽椤饼。”她慢慢地走出去，掩上房门。
    太阳已整个升起来了。阳光打在她脸上，可见她肌肤晶莹，一点瑕疵也无，实在是个美少女。
    不过神情真不好看。她笑着，笑得夸张而无声。她双手紧握，指甲都陷入肉里。
    她轻轻掸净了衣裙。
    4。
    菩提醒来的时候，嗅到的是浓重的来苏水味。
    “真恶俗，我竟也有晕倒的桥段。”她打量四周。自己躺在一间不大的病房中。地面是灰的方解石，墙壁刷了一截子蓝，蓝得太纯粹，看起来反倒压抑。她的床铺左侧有一面百叶窗，隐约能见外有树木，楼宇。
    那床铺窄小，白毯白被。一旁还有两张空床。
    菩提的床边坐着一个人。不是檀柘，也不是阿健。竟是班里的多嘴女生许一妙。她许是太累，正歪着头靠在椅背上打盹。
    原来我不是没人管的。她想。但随即又失魂落魄起来。
    他们到哪里去了？阿健与山鬼勾搭上，两个人整天在一起。檀柘？是了……他很忙，已经好久未来看过她。
    菩提面无表情，嘴角却勾上来。自己这样躺了几天？想问许一妙，但见她睡地沉，不忍打搅。她动了动身体，却觉左脚踝一阵剧痛。揭开一点被子来看，整只左脚厚厚的打着石膏与绷带。头也疼，手轻轻摸过去，原来头上也缠了一层。
    这是？怎么这样严重？
    “菩提，你醒了！”房门忽开了，走进来高挑的卷发女孩子。竟是江心，手中捧着一只保鲜盒，走到床边。“医生也说，都整整两天，你也该醒了。你还真是，你不知自己贫血外加严重疲劳？若晕倒也就罢了，还偏在楼梯边晕倒，弄出这样的伤，害得大家都没玩好，巴巴地送你来医院。”她似在责怪，但神情还是温和的。
    菩提对她报以苦笑。
    “我刚捎了鸡肉茸做的粥，你来吃一点。手术已做好，你再待几天就可走了。还好程度不算太重——”她拖过来一只凳子坐下来，却把许一妙也弄醒了。
    “懒鬼，坐着都能睡着。”江心一个爆栗子敲在她头上。
    “哈……”她缩着头，打了个哈欠：“我守了整整一晚上好不好……困得要死，护士也不让在一边空床上歇一会。哎？带了粥？我刚刚也饿了，给我来一点。”
    “喂病人的。你休想——”打开保鲜盒，满满一盒子热腾腾的粥。她舀了一勺，还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菩提面前。
    菩提冷眼看着，忽觉心情好了许多。笑了笑，自伸出手：“我不是小孩子，自己来。”热粥入口，一股暖流从口到胃，身上仿佛也多了些力气。“谢……”
    她方说出一个字，就教江心打住：“算了嘛，还是我嘴贱，居然叫你出来玩……你这样，还是适合在家里歇着。”
    她真是直来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