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熟悉的陌生人
    机场外，曾克强、田蕊、丁箭跟着一个小个子男子上了辆黑色皇冠。
    小个子男人开车，曾克强叼着雪茄烟，派头十足地坐在后座，田蕊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身旁，丁箭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驶。
    车行至通向郊外的公路，小个子男人接了个电话，然后通过反光镜看了看曾克强。
    曾克强的手机响起，他若无其事地接起电话。
    “喂，是我。”
    “桑克己和梁彤在南郊，具体位置已经告诉你车上的司机了，自己人。”
    曾克强松了口气，“什么情况？”
    “桑克田出现，要帮桑克己偷渡出境。你们必须截住他们！另外，你们要利用你们的身份，给桑克己造成桑克田出卖他的假象。要注意控制局面，防止局面失控！”
    “嗯，明白了。”
    曾克强挂了电话，闭目养神，哼起了京剧。
    南郊仓库，二楼。季洁被怀中震动着的手机惊醒。
    “你醒了。”桑克己靠在窗边，微笑着。
    季洁缩回去掏手机的手，勉强地笑了笑，“对不起，睡着了。”
    桑克己走过来，坐在木床边，伸手摸了摸季洁的额头。“还好，不烧了。”
    “我发烧了？”季洁纳闷地，“我这睡了多久了？”
    “一天了。估计是昨晚上风大雨大，吹着了。头还晕吗？”
    “有点儿。克田呢？”季洁左右看了看。
    “他还有别的事，晚上会过来。”桑克己拿起旁边桌上的药和水杯，“时间差不多了，把药吃了。”
    季洁拿过药，看了看，“不吃，这东西越吃越晕！感冒啊，吃药7天，不吃药一个星期，准好！”
    桑克己无奈地笑笑，“不吃药？你刚才烧得都直说胡话！”
    “啊？”季洁心虚地，“我……说什么了？”
    “那么小声，没听清楚。什么杨……什么逃的……你想吃杨桃？”
    “啊？啊……是，挺久没吃了……有点想。”季洁掩饰地笑笑。
    桑克己宠溺地看着她，“在我面前，你终于肯不再掩饰自己了。”
    季洁目光躲闪，“我……饿了。”
    “外面炉子上热着粥，我去端。”桑克己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季洁快速地掏出手机，回拨了过去。
    “时间不多，桑克己马上回来，什么情况？”
    “卡林集团的人现在快到了，要带你们走，你有个心理准备，配合一下。戏要演足，但别过了。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梁彤明白！”季洁挂了电话，想了想，从皮包里掏出梁彤的电话卡换上，开机。将秘密联络的卡藏在皮包夹层里。
    桑克己端着粥进来。“来，开饭。”
    “又是粥？”季洁叹气，“有别的吗？”
    仓库外，几辆轿车借着夜色的掩护缓缓地靠近。曾克强半放下车窗，向二楼亮着灯的窗口张望。他身边的田蕊多少显得有些紧张，丁箭摘下墨镜，透过反光镜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目光。
    “阿力，”曾克强朝开车的小个子男人问道：“里面就两人吗？”
    阿力点点头，“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告诉他们不许开枪，抓活的。”
    曾克强点点头，目光深邃地停在窗边浮现的两个人影。“就要见分晓了……”他心中默念。
    季洁站在窗边，边观察着楼下的动静，边听着桑克己的劝说。
    “我说了这么多，你……你怎么想？”桑克己走到季洁身后。
    季洁抿嘴笑，“这都已经是你的决定了，我的想法？不重要了……”
    “梁彤……我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幸福，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受罪。”
    “谢谢你，克己。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人格上的尊重。谢谢你对我这份无私的感情……”
    “梁彤，正因为爱，才要放手，才要离开。你能明白我吗？”他搂住季洁的肩。
    季洁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又逃开，望向窗外。“克己，不太对！”
    桑克己立刻紧张起来，也看向窗外，“怎么了？”
    季洁拉着他离开窗口，“关灯！”她小声地命令道。
    桑克己关掉电灯，从怀里掏出枪，打开保险。他看看季洁，“会不会是克田回来了？”
    季洁摇摇头，“好几辆车呢！不像是他。”
    桑克己攥紧季洁的手，“怎么办？”
    季洁斜睨着他，嘴角挂起一抹笑，“赌一把！”
    残月如钩，椰林随着海风的吹动沙沙作响，放眼望去尽是舞动着的黑影。浓密的黑影后，曾克强饶有兴致地盯着仓库侧面的二楼窗户。
    田蕊皱着眉，看看曾克强又看看黑漆漆的窗户，“大曾，有谱儿吗？”
    曾克强瞪了她一眼，“再强调一遍！任务中，不管旁边有没有人，该叫什么想好了再叫！”
    田蕊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少顷，窗户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四处观看。曾克强微微一笑，小声地，“来了！”田蕊和丁箭瞪大眼睛，握紧了枪，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那人攀着一旁裸露在外的水管缓缓爬下来，警惕地四处查看，然后向上面一摆手，接住从窗口丢下的东西。
    曾克强在田蕊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田蕊点头一笑，拉着丁箭悄悄地退走。曾克强看着窗口出现的另一个人影，笑笑，心中暗想：“小样儿！跟我打这套心理战，还嫩点儿！”
    季洁落地时几乎摔倒，幸好旁边的桑克己将她扶住。桑克己关切地问：“摔着没？”季洁隐忍着疼，勉强地笑笑，摇摇头。他们小心地观察着周围，沿着椰林边沿向公路边跑去。
    路口停着几辆车，车门大开，像是没有人，季洁和桑克己奔了过去。
    “怎么都没有钥匙！”桑克己气急败坏地。季洁没言语，跟在他旁边若有所思。
    最后一辆车，只有司机位置的门开着，桑克己凑过去查看。季洁慢慢地朝他走去，直觉告诉她，这最后一辆车肯定有问题！她犹豫着该不该提醒桑克己。
    “梁彤！”桑克己低声喊道，声音中透着兴奋。“这车上钥匙没拔！”
    “哎！”季洁欲言又止，看桑克己坐进车里。她看看四周，静得出奇，静得令人窒息。她本能的想逃！
    “你还愣着干什么！”桑克己从车里伸出头，“快上车啊！”
    “噢！”季洁突然想起严成肃交待的行动计划，为自己刚刚的犹豫自责了一下。她走过去，心情复杂地坐进车里，“自己居然也有想逃的时候……逃什么呢？不想在他的眼里就这样成为罪犯吗？”
    安全带扣紧的瞬间，两支枪分别抵住了桑克己和季洁的头，丁箭和田蕊从后座坐起。
    “别动！再动就在你头上开个洞！”丁箭威胁道。
    四周突然亮了起来，旁边的车都亮起了大灯，灯光晃得桑克己和季洁睁不开眼睛。他们被人押了出来，桑克己的枪被搜走。
    曾克强靠在一辆车上吞云吐雾，目光在桑克己与季洁身上辗转，最后落在季洁身上。季洁对上曾克强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唇边隐隐漾起一丝浅笑。
    季洁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曾克强的眼睛，他笑着审视着季洁，话却冲着桑克己，“你小子，艳福不浅哪！”他丢掉手中的烟，踱到季洁面前，“都落迫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佳人相伴啊！”说完用手托起季洁的下颌，目光贪婪地，“小姐，芳名？”
    桑克己怒视曾克强，“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她！”
    曾克强笑笑，转向桑克己，“你好像不太了解你的处境。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好好地了解了解！”他又转向季洁，“是吧？”
    季洁厌恶地一扭头，挣脱曾克强的手，用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曾克强大笑，不住地点头，狠狠地，“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然后朝手下人一摆手，“撤！”
    桑克田开着梁彤的车在公路上飞驰。接近南郊的仓库，他关了汽车的大灯，放慢了车速。通向仓库的路口灯光一晃，好似有辆车开出。桑克田大惊，猛一打轮，冲进路旁椰林，熄了火。何洋的车开过，桑克田认出副驾驶上坐的卢成孝，惊出一身冷汗。他丢下车，一路奔跑着冲向仓库二楼。
    二楼房间内，桑克田气喘吁吁地看着屋内凌乱的场面。他掏出手机拨打桑克己的电话，铃音从床上响起。桑克田上前抓起落在床上的电话看了看，又狠狠地丢在床上。他惊恐地望了望四周，慢慢地退向门口，然后狂奔而逃。
    桑家别墅，桑慕麟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何洋冲进来，神情焦急地，“桑总，我们赶到那里，大哥和梁彤都不在。”
    “不在？”桑慕麟心里“咯噔”一下。
    江雨行进入，“慕麟，有消息说卡林集团在南郊出现了，好象就是梁彤短信里说的地址！”
    “什么？”桑慕麟大惊，“有看到克己和梁彤吗？”
    江雨行摇摇头。
    “那卡林集团的人去哪儿了？”
    江雨行再摇头。
    桑慕麟沉思片刻，问：“梁彤那边还有消息吗？”
    “爸，”桑克宝合上手机，“梁姐电话通着，没人接听。”
    桑慕麟与江雨行对视，“雨行，你看……”
    江雨行叹气，“恐怕……”
    “找！”桑慕麟咬牙切齿地，“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克己给我找回来！”
    黑暗的小屋内，桑克己和季洁五花大绑地靠坐在一起。
    “我也有靠不住的时候……”季洁自嘲地。
    “愿赌就得服输。”桑克己叹气，“我输了，彻底地输了……”
    “克己，那个地方只有你自己知道吗？”季洁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让自己能清醒些。
    桑克己沉默片刻，“除了我，还有彪叔……”
    “克田他……”
    “他不知道！”桑克己打断季洁的话，“他一直在国外，只是……只是负责和买家联系。”
    “卡林集团？”
    桑克己心中猛然一震，“对……都是他在联系……”
    “你从没跟卡林集团的人接触过？”季洁虚弱地。
    “没有……梁彤，你究竟什么意思？”
    季洁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至少曾克强他们此刻不会被识破。“你要……小，心，克田！”
    桑克己愣住，然后摇头，“不会，克田他不会！”
    季洁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渐渐变得滚烫。“他，从来都是把你，抛向最危险的环节，不是吗？我们在哪儿，除了他，还，还有人知道吗？卡林，卡林集团，怎么……”
    “梁彤，梁彤？”桑克己用肩顶着晕过去的季洁，焦急地，“你怎么了？你醒醒！”
    第二天清晨，左脚踝处的灼热胀痛让季洁神智清醒，她睁开眼睛。装饰豪华的房间，阳光正从落地窗中倾洒进来，窗外便是洁白的沙滩。舒适、宽阔的床，床边坐着穿着白色睡衣的曾克强，他正用手蘸着点燃的烧酒揉着季洁的脚腕。季洁缓缓地坐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手上带着的蓝色火焰。
    曾克强抬起头，对上季洁的目光，一笑，“哟，醒了？头还晕吗？”见季洁不答，便低头继续揉她的脚腕。“你呀，感冒了总忘吃药，这昨儿晚上烧的！哎，烧坏了脑子你可没地儿找后悔药儿去！”
    季洁还是没搭话，习惯性地把头发别到耳后，静静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唇边不自觉地带着浅浅的笑意。
    白磁碗中的火焰熄灭，曾克强用毛巾擦了擦季洁仍有些微肿的脚腕，“成了！晚上再揉一遍就差不多了。”他擦了擦手，笑笑地看着季洁，“哎？我说，你下回能不能换只脚崴啊？每次都是左脚，受得了吗？”
    一股暖流涌入季洁心窝，季洁低头闭眼忍了忍泪意。曾克强认真地观察着季洁，一语双冠地，“干咱们这行就得有赴死的准备。沾了这个字儿，这辈子就甭想撇清。跟我这儿耍花活、装清白？你们还嫩点儿！”
    曾克强起身朝长沙发走去，抓起上面的毛巾被，边往回走边说：“不过那哥们儿对你倒是挺上心啊！见我把你单请出来就没消停，要不是把他敲晕喽，估计这一宿也就甭睡了。”
    季洁白了曾克强一眼，仰面躺倒，叹了口气，盯着天花板发呆。曾克强乐了，把毛巾被给季洁盖好，躺在她旁边，枕着双臂看着她。季洁迎上他的目光，眸子中透着简单的安心。她知道，她什么都不用说，曾克强全部了然于胸。如果来的是杨震，她可能会因方寸大乱而让他看出端倪。但面对曾克强，即便她演得天衣无缝，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再睡会儿！还没到六点呢。”曾克强说完闭上了眼睛。季洁冲他做了个鬼脸，翻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田蕊和丁箭站在沙滩上，田蕊一脸的担心与愤怒。“这大曾也太没谱儿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共处一夜！这要是让杨哥知道还不得气死！”
    “嘿！瞎说什么呢！”丁箭扫了扫四周，“小姑奶奶，你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
    田蕊瞪了他一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好色之徒！”说完一噘嘴，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丁箭叹了口气，“你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他坐到田蕊旁边，“那女的不是季姐！人季姐不还医院里躺着呢嘛！”
    “那也不行！”田蕊眨了眨大眼睛，“她要不是季姐就是罪犯啊，还是一毒贩！再怎么说他也是一警察，也不能……”
    丁箭拍拍田蕊的肩膀，“别瞎说了，大曾心里有数！人都干多少年了！他当警察那会儿，你……咱还都不知道干嘛呢！”
    “哼！他肯定喜欢咱季姐！他看季姐的眼神儿都不对！哎？别是看那个梁彤和季姐长得一模一样他就……”
    丁箭乐了，“我发现你想象力挺丰富啊！不当作家可惜了！”
    田蕊撇撇嘴，“你说，这世界上真有不是双胞胎又没血缘关系就长得这么象的人吗？”
    丁箭摇摇头，一脸无奈，“不好说。什么怪事儿没有啊！”
    桑克己渐渐恢复意识，他发觉自己手脚被绑，嘴也被胶带封住。房间很小，象是个储藏室，天应该亮了，可房间里仍然很暗。“梁彤，梁彤！”他心里一遍一遍的喊着，整个人都沉浸在深深的懊悔中。见到她晕倒，如果不大喊大叫的把人招来，也许她就不会被那个男人带走。一想到他贪婪的目光，桑克己就有种要杀人的冲动。“梁彤多半凶多吉少，自己怎么对得起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