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相知相望不相思 第十三章 原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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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仇阁的地牢,阴深幽暗的地下隧道直通到不见五指的深处。隧道的尽头有着明晃晃的火光闪耀。巨大的山体被凿空,整个地牢的空间大的如同宫殿一般。地牢周边的崖壁上星星点点的升起火把,照亮其间的每个角落。回旋曲折的走道从山底蜿蜒而上,直盘旋到山顶。每一层,都错落有致的从崖壁上凿出大大小小的牢房。房门皆是由百炼钢柱铸造,门眼处扣着一把漆黑乌亮的铁锁,透着令人绝望的寒光。
金老九走到一所牢房前,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个墙角下玄袍披身,面壁而坐的人,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懑,继而是深不见底的冰冷。
徐阁老半睁开眼,甚至动也懒得一动,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苍老而轻蔑的字眼。“不必再烂费口舌了,解药没有,老朽任英雄们处置便是了••••••”“咳咳咳••••咳咳••••••”话还未说完,便是两声震彻心肺的咳嗽,听着让人感到一种时日不多的悲凉。
“你••••••这又是何必?”金老九终于开口,看着眼前猛然颤动的背影,不经有些惘然。
“九公子?!九公子啊••••••你是••••••你是••••••九公子啊!”徐阁老猛然转过身来,撑着地上爬起来,晃悠了两下,快步走到门前,死死抓住牢门。神情因为激动和狂喜,而有些癫狂了,眼眶通红的死盯着眼前这个一别经年的恩主。“九公子••••••公子••••••啊,咳咳••••••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这、这真是••••••太好了!”
“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师傅••••••,可是,我和那个人,那个家再无半点干系,所以,我还是称你一声,徐老吧。”相对着徐阁老心潮澎湃,激动万分,热血沸腾,金老九显得太平静了些,温和有礼,款款而谈,冷淡自持,对比十分鲜明。“徐老莫要激动,我只是个已死之人,以前是,今后还是,今天来找徐老,只因有事相求,也可以说是有言相劝。”
金老九说完,冲着立在一旁的侍卫甲挥挥手。
“把门打开!”
••••••无人应答,更无人行动。
“喂,喂,就是你!你!过来,给我打开门,再滚出去给我上壶好酒,备些好菜,敢不听,仔细你的一身白嫩嫩的皮儿。”某人要跳脚了。
••••••好几阵冷风呼啸而过,好冷••••••连徐阁老都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你!”终于火山爆发了,某位镇静自若,款款而谈的中年公子,现在抬起金脚,朝角落里那个岿然不动的黑影咆哮着奔去。结果••••••
还未痛快的畅所欲脚,就不得不中途收腿••••••
只见冷冽同学,端着酒菜盘子过来,华丽丽的忽视掉一边气鼓鼓的某爹,盘子往桌上一放,亲身上前,“咔”的一声,没人见到他动作,牢门就已经打开。忙完这些,冷冽侧过头,给了廊上两名侍卫一个眼神,不及众人反应,瞬间消失不见。
“哼!轻功好了不起呀?飘来飘去很帅吗?看吧,说不定你老妈过两天还得教你怎么好好走路咧。”金老九完全忘记了潇洒儒雅那回事儿了,一屁股坐在桌旁,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喝。
“多年未见,公子豪放大气委实不减当年。”徐老很自觉的坐下,也倒了杯酒,一脸激赏的与老九对饮起来。
“好说好说,徐老不也一样,忠肝义胆,为那个人不死不休吗?就连现在,沦为阶下囚,受尽折磨,我看你好像也甘之如饴啊,在下实在是佩服的很。”老九微抬起眼,稍带讽刺的勾起嘴角,继而举杯而尽。
“公子何出此言,自老爷救了我一家性命,老朽就将这贱命赠与恩主,此生此世为恩主卖命便好,绝无他想。老朽知道,公子心在天山,不入俗流,最是潇洒不羁,然,公子可知,我本江湖中人,生死一个义字,有恩必报,受人滴水,必当涌泉。虽如今这般境况,只怪我本事不如人,但于恩主,老朽无愧矣。”徐阁老端起酒杯,一双精锐老眼,斜斜的凝着老九的一举一动,继而又道“如若老朽只为自己逍遥,不为誓死报恩,就算富贵荣华,享乐无极,可最终又如何过得了自己良心这一关?又焉能自在?”
去你大爷的二姑奶奶的小姨妹!此刻,老九的心情就只能用他宝贝十丫的这些咆哮语才能得以纾解了。你义就义,报恩就报恩,怎的又拐弯抹角的把我捎上外焦里嫩的痛骂一番?我的良心,要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先!
“呼••••••!”长长胡呼出一口气,老九平复了下心情,革命尚未成功,解药还没到手,咱同志还仍需努力。
这边徐阁老见他眉头深锁,愁情满怀,不禁心里纳闷。本来今天在这秘密的囚牢里,能看见这个多年不见的,曾经的徒儿已经是托了祖宗的洪福了。而今面前的九公子,尽没有了当年的潇洒丰姿,那一身高雅贵公子的派头,却是神色悠然,随性自由的一个江南老爷,周身散发的是一派平和淡然的气质,仿佛是心已足矣,在无欲无争。不知恩主看见了这样一个九少爷,会作何感想。想来是会暴跳如雷的,恩主要的九公子,从来不是这般••••••
“九公子,何以叹气,若是为了老朽,则大可不必了••••••九公子从来与我们是不同的,这个老朽早已知晓,既然离开了,就放下一切吧,去过你自己要的日子,别的,也无需挂念了••••••”徐阁老轻呡一口酒-,放下杯子。右手上套着的精钢镣铐可能磨得疼了,便轻轻的转了转。
“徐老••••••,”九爹沉默了,一时想起,曾经在那个家里,与面前这个人,也曾亲厚的谈天说地,也曾竭斯底里的打过闹过,也曾在那个责罚时给他求过情。不过那时候,他只在心里冷笑,斜着眼睛撇他,如同一条毫无原则,只知愚忠的狗。
“徐老,多谢你能理解,这么多年了,能听到你这些话,着实令我心宽••••••”九爹放下杯子,炯炯的双眼不放过徐阁老脸上任何一个表情。“阁老,在下,亦非昨日的金载淳,这杯,我敬你,也算是补上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别,我干了”。杯盏相碰,伴着一声脆响,岩洞里的那只手臂粗的蜡烛“吡啵“一炸,光线即时闪动,昏黄的色彩映照在对饮的两个人身上,神色不明。
“实不相瞒,我无意于朝堂,更无意于争伐,今日在这里,也是费了一番周折亦不会有下次了。徐老,多年未见,您这手“流银为霜”练得更是如火纯青了,只不过••••••这次可是伤了不该伤的人了。”九爹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神色不定的徐阁老,有些薄薄的怒气投射而出。
“公子与那个姑娘••••••”徐阁老有些诧异。当时败在那小子手下,不甘心下仓皇出手,没想到伤了那个姑娘。这确实有违江湖道义。不过,仔细想想,那姑娘到有些面熟,不只在哪里见过,看当晚那神情,又不像是哪家权贵的闺秀•••••
“那姑娘是我相依为命的女儿••••••“徐阁老猛然张大眼睛,仿佛见鬼了的表情。相当年九少爷与玉小姐私奔而出,背弃了恩主,知道玉姑娘在恩主的追捕中意外身亡,也未听说两人有了孩子啊,莫非是遗腹子?没可能啊••••••
看到他这般神情,九爹忍不住补充,“这个,他们家也是打渔为生的,一次出海,遇到了风浪,老爹葬身鱼腹,娘呢,忍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了,就留下这么个丫头,我便认了这个女儿,也好做伴。”九爹神色不变,一面灌了一口酒,一面在心里琢磨下面的怎么说。
“老朽一时失手,对不住九公子••••••”徐阁老站起来,朝着九爹深深的一揖。“只是••••••这姑娘为何会与••••••”
“徐老莫要多虑,我家丫头那日正巧是卖鱼完了回家,路上不知如何遇到三皇••••••额•••三公子的,就成了你们一场打斗的牺牲品了,若不是那个三公子尚有道义,给她输了些真气护体,恐怕到现在都入土为安了。徐老,在下知你最重道义,若让我家丫头这么枉送性命,岂不十分可笑?”九爹微微勾起唇角,对着徐阁老举了举杯。意思是,我话已经说的够多了,也够清楚了,你再不给我解药,可就说不过去了。
“九公子,老朽明白。解药就在老朽身上,不过,除非老朽自己,否则谁也拿不到••••••”徐阁老收起一股子的谦卑,话语间透着一股子的桀骜和阴冷。、
“在下还没有糊涂到轻视徐老前辈的地步,说吧,有什么在下可以做的,在下定为徐老做到。”九爹收起了一脸的懒散,眼里是他们家十丫很喜欢摆出来的鄙视,心里很是愤慨。
“九公子赎罪,老朽贱贱命一条,万死不足以抵过。只是,还有要事未成,需留着这条残命回京复命,忘九公子成全。”徐阁老重重的朝九爹跪了下去,言辞恳切。
“这••••••这未免强人所难,你要知道,你的命并非我能决定的•••••“九爹心里把这老不死的骂了千遍万遍,你奶奶的,这又不是我家卖鱼摊子,难道还由着我想卖就卖想放就放?
“九公子,老朽知道不该拉你进来,但是,老朽如今除了求您,别无他法。这三••••••公子,多年前您给过他多少恩情?只要您成全老朽,想必他也无从拒绝的••••••“徐阁老跪地不起,连连恳求,哪还有半分江湖前辈的影子。
“••••••“九爹心里明白,他开口,向南绝不会拒绝,但是,真的要在趟进这趟浑水里吗?那多年前,痛彻心扉,生离死别又是为了什么?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啊•••••失去过的东西,怎么也不想在失去第二次。
正此时,烛光晃动,一个身影闪进了岩洞之中。九爹尚未反应过来,“啪“一串钥匙隔空掷了过来,直直砸在徐阁老面前的酒杯中,一时间,杯裂酒淌,满桌狼藉。九爹撇开头,跳起来,刚要发作。一个清冷的女声穿耳入来,”这是钥匙,你可以走了。“只见一苗条修长的女子,黑衣着身,襟边滚着紫色的绣边,右手紧握一柄瘦削的宝剑,柔长的秀发简单的挽起,云雾般流泻脑后。面上亦附着黑纱,朦胧恍惚,看不清面容。
九爹一时怔住,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亦吃惊于这横空出世的曼妙女子。
“九公子,这是解药,后会有期。“徐阁老不像九爹,有空欣赏美人,现在,逃命,比审美更重要。他把解药放进九爹手中,挣脱了手脚的镣铐就往外掠去。
“哼••••••“女子冷哼一声,未见怎么动作,徐阁老便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姑娘,你这是••••••?“老爹不明所以,
曼珠没有听见一般,也不急着回答,伸手拿过解药,不由分说倒出两颗,使了个巧劲,扼住徐阁老的嘴,塞了进去。
“哦——,姑娘真是个细心人,在下就没有想到啊,嘿嘿••••••”老爹赶紧凑到跟前,看看徐阁老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九••••••九公子,若是如此不信老朽,直可杀了老朽就是,何须如此试探?况且我本无心伤及无辜,又何须以假药欺骗与你?”徐阁老满脸赤红,想是伤上加伤,又怒火高串。
“既然阁老坦荡,容我们一试又有何妨?只是,劳烦阁老说说解药有何效力,会否伤身?”到底还是心疼十丫的,若这药效强劲,又容易伤身,他家的丫头毒药没毒死,解药给毒死了,那做鬼也要拉他垫背的呀。想到这,又仿佛看到了这个丫头龇牙咧嘴整人时候的表情。
“此药温和,不刺激,两粒即可解了银针之毒,并无后患。只是未中毒之人服食,则可通肠••••••噗~~~”徐阁老满头大汗,脸憋得通红,随着忍不住出现的声响,一张老脸已经青紫。“劳烦九公子,放••••••放老朽一条活路吧••••••”声音几近有气无力。
“哈哈,原来如此••••••,有劳姑娘了,在下先走一步••••••”
“九••••••九公子••••••你••••••”
拿着解药被安然无恙送出去的某人,得意的合不拢嘴。叫你威胁我,叫你害我们家十丫,叫你不识好歹,哼哼,憋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