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空地狱不成佛
    且说这聿明氏与曼珠一起来到了饿鬼道。满目所及，尽是苍凉，哭风萧瑟，哀鸿遍野，天地同悲。这是一个独立的黑色炼狱，自成一片空间!
    煞气冲天，怨气缭绕，阵阵腥风，令人欲呕。
    漆黑污水，汇聚成河，死气沉沉，气息阴郁。
    数座骨山，高耸而立，滚滚墨河，呼啸而过。
    地狱众生，凡夫视而不见。饿鬼众生，却是肉眼可见。所谓饿鬼者：昔时贪嫉，欺诳于人。由此因缘，堕饿鬼道。常年饥虚，故谓之饿；恐怯多畏，故谓之鬼。饿鬼，羸弱丑恶，见者生畏。穷年卒岁，不遇饮食，或居海底，或近山林，乐少苦多，寿长劫远。此道，寿量不定，高者可达数万年之久，因其不善业力，久受痛苦果报。大多承受着：在黑暗中流连、饥渴不堪的痛苦。
    饿鬼道景象凄惨，曼珠心生惧意，抓住聿明氏的手，紧了又紧。似是感知她的畏惧，为分散注意，白衣公子与之闲聊：“你可知晓：此间饿鬼可区分为外障鬼、内障鬼及饮食障鬼三大类？”
    听这一问，曼珠细想，答曰：“不知。有何区别？”
    公子伸手一指：“你看那外障鬼，肚大如鼓，永食不饱。幼细双脚，愈断干枝。遇见食物，勉力向前，接近食物，因其业力，食物入口便幻化为不可食用之物。饮水化为痰为脓血，饮食化为火球等。此外，胎产近百鬼子，且母性极重，爱子如命，却偏偏找不到食物来照顾子女，徒增痛苦而已。”
    曼珠拧眉：“此间地狱，凄惨悲凉。天下间，唯母亲对子女之心至真至纯，此间鬼母如此遭遇，惹人心酸。”
    聿明氏：“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这是；欲知后世果，今生做着是。因果循环，万法不变，业力不减。”
    曼珠反问：我佛慈悲，怜悯众生，怎不见佛陀来此间相助？”
    聿明氏：“佛亦不能随心所欲，灵魂的业力增减都是由其自身决定。你到慈悲的位置上、清净的位置上，就和西方极乐世界相应。你到怨恨的位置上、战争的位置上，你的心声是阿修罗的状态。心中的声音决定自己跟谁相应。佛不攀缘，有心无力，即便鼎力相助，也是杯水车薪，隔靴搔痒。你可知昔日的地藏王菩萨？”
    曼珠：“自是极熟悉的，六界众生谁人不知？当年，地藏王母，堕道饿鬼，为救其母，日夜诵经，且发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如此孝心，感天动地，万方十佛，出手相助，孝感动天，地狱鬼门，大开七天，恶鬼可食。”
    聿明氏：“如此大愿，何等气魄，我辈不如，心向往之。十天诸佛，共同加持，也不过是换了一干众鬼的每年七日进食而已。”
    突然，大地抖动剧烈，似要翻转，声声若有若无的沉闷鬼啸，不断传出。巨大的石柱、岩壁都闪烁着骇人光芒，森然恐怖，充斥着无尽阴森气息。良久，恢复平静。
    二人来到一怪石高处，此处不过须臾之地，皓月当空，倒也干净。抬眼望去，四周漆黑，火光点点，是饿鬼在进食。大地震动仿佛没有发生一样，满目寂静萧瑟。
    “在此稍息片刻，还有两个时辰就到明日。”聿明氏随意而卧，双手枕于脑后，额间墨玉月偶尔闪着寒光。
    曼珠轻坐，双手环膝，下巴顶着膝盖，问道：“公子法力高强，超脱六界，究竟何方神圣？”冷风，吹动女子头上白色丝带，挡住视线，曼珠随手拨开，丝带迎风飞舞。片刻沉默，本以为等不到答案时，却听见“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佳偶天成，我散去功德换他二人百年琴瑟。因此犯了天条，受罚漂流六界，无所归依。待明日鬼门一开，佛力极盛，我可助你到想去的地方。”
    曼珠抬头，四目相对：“公子可知？我想去何处？”
    聿明氏看着琉璃水瞳：“彼岸之花，花叶同根，紧密相连，同生共死。”
    曼珠一听，刹时无言。心中沟壑，莫能言表，悲从中来。
    万世千载，生生相错。如今此世，带着记忆，可见沙华。
    想不敢想，此世沙华，记忆无我，思及至此，默然无语。
    聿明氏又道：“你不用担心，我说助你，自是会护你周全。”
    曼珠轻叹：“多谢。”看着下面凄惨的恶鬼身影，接着又问：“公子法力高强？＂
    “是，也不是。”公子皱眉。
    “何解？”
    “要看身在何界，人道、畜生道我是使不出法术的。若是其它四界，法力便所向无敌”颇有些得意地回答。
    “公子胸襟坦荡、光风霁月，唯匡世经纬而胸怀天下。为何不助这恶鬼道生灵脱离苦海？”
    “污浊灵魂，如何救赎？先要自救，我方能助。”
    “唉--，天下能有几个地藏王？”曼珠呢喃自语。
    “仅此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它日，我若有此法力功德，定要和沙华一起前来，也学那地藏菩萨，发愿度空饿鬼道。”曼珠感慨。
    白衣公子轻轻自抚双眼：“我傲睨一世，也不得不承认，论德行品性不及地藏菩萨一二。你若有那一日，我定前来相助。”
    曼珠举起手掌：“千金一诺，击掌为誓。”
    聿明氏亦伸出一掌：“地老天荒，矢志不渝”。
    掌心相对，“啪！啪！啪！”三声击掌。
    次日，七月十五，鬼门一开，景象奇异，场面瑰丽，弹指挥间，忽见金光，状有千佛，摄身鬼道，骤然幻化，七色光环：红、橙、黄、绿、青、蓝、紫，中央虚明如镜。众鬼背向佛光，光环中出现自己身影，举手投足，影皆随形，奇者，即使成千上百的饿鬼同时同址观看，观者只见已影，不见旁人。金山晃然，魔光佛光，自观他观，邪正混杂。“非云非雾起层空，异彩奇辉迥不同。试向石台高处望，人鬼都在佛光中。”
    佛光乃佛的眉宇间放射出的救世之芒，吉祥之光。真正的产生的原因是：大智慧者，大觉悟者，也就是佛陀内心的大慈悲大关爱，因之而产生的一种智慧之光，一种真正能量，似镜中的花，水中的月。与此同时，梵音渐进，正直、和雅、清彻、清满、周遍远闻。佛音环玉相叩，清越如乐。五种清净之相，可解脱应求诸于内心。凡有烦恼障覆，不得解脱，都可清除烦恼，心深清净，即是解脱。法力极盛之时，聿明氏一把抓起曼珠，瞬间两个白色身影一起消失在万丈金光之中。
    虚空无量，世界无量，众生无量，曼珠虽然轮回多世，也没到过眼前这个时空。
    月夜当空，聿明氏带曼珠停落于皇宫紫禁之巅，细细道来：“此处轩辕王朝深宫内院，你要寻的人就是太子轩辕宸，今年五岁。轩辕内有后宫干政外戚专权；外有武将功高盖主拥兵自重；周边各国狼子野心虎视眈眈。轩辕一脉，危在旦夕。俗世间的事大底如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轩辕国详情如何？“
    “东方丞相操控政治；上官世家掌握经济；南宫将军把持军事；万俟侯爷皇亲国戚。这四大家族实乃轩辕命脉。”
    “可是，我不过是一缕魂魄，该如何去找沙华？”
    “我助你投胎转世，虽然使不出法力，但我额间这块“墨月玉”是吸收六界精华而成的法器，带上它，你就可以如其它普通魂魄一样投胎。”聿明氏取下额间宝玉轻贴在曼珠额间，宝物都有灵性，瞬间就主动贴上新主人。“墨玉月会带你去上官世家投胎，今夜上官家九夫人临盆，你我就此别过吧。”
    “公子欲往何处？”曼珠忙问。
    “这六界漂流惯了，自是早有打算，适应六界的身份，一早准备妥当了。只是，你此番带记忆前去转世，接下来的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你应明了，曲未终，人已散。情未了，缘已断。命运注定，曼珠沙华一入轮回，便注定两两相忘，无缘亦无份。”
    “嗯，我明白，至少我是带着最初记忆，这已足够。”
    “那就好，十八年后，我便前来寻你。”二人分道扬镳，各自去完成自己这一世的生命轨迹。
    这晚，上官世家九夫人诞一女婴：上官紫一；东方丞相长子出世：东方月夜。而此时东宫，一个五岁小男孩，面若秋月，眉如墨画，晶莹剔透。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明黄小蟒袍，登着黑缎小朝靴，手持天蚕小软鞭，正愤怒地发着小脾气，嘴里嚷着：气死本宫了!气死本宫了！一边说还一边挥动手里的小鞭子，宫殿里的器皿、用具丶玉器被砸的稀巴烂。太监、宫女跪了满地。低头苦苦哀求：“太子，息怒，息怒啊。
    人生短，离别难。梦境美，易醉人。
    怨恨起，只待缘。相思泪。催人残。
    千年梦，一昭还。生死命，再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