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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身边哭闹不止的小婴儿,二十二岁的莫棋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在这个别人看起来应该是很幸福的时刻,莫棋浑身冰冷的想起了妈妈以前说过的话,混合着楼下此起彼伏的女人的笑闹声音,形成了一种莫名而巨大的讽刺。
两年前
即使在刚刚二十岁的年纪,莫棋身上也很缺少少女那些些微有些傻气的幻想,反而多了些同龄人绝没有的沉静气质,她从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放肆的高声喊叫,脸上经常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冷漠,笑起来只能露出八颗粒小形美的牙齿,她也不喜欢小女孩那些花哨的奇装异服,但对穿衣打扮却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在夏天打开衣柜,里面全是素色的裙子与衬衫,冬天则是纯色的披肩和柔软的羊毛裙子,浓密的头发微微染成栗色,烫成温婉的大卷,柔顺而蓬松的披散在两肩,抑或挽成精致的发髻,娇俏的扣在脑后。自从上大学那天起莫棋就爱上了高跟鞋,脚上的鞋子从没有五厘米以下的,单单是这样的装扮,她就很引人瞩目,何况还是个众人眼中的才女,考入大学的时候主修学校的金牌英语专业,不到半年的时间居然修上了双学位,跟着文学院的校友修起了文学学士。更令人称奇的是,这样一个有些出世的冰姿女人并没抱有看破红尘的尼姑情怀,反而却是拥有了三次恋爱经验的老手加刽子手,她和三个不同年纪的男孩体验了异地恋,姐弟恋和很受大学生欢迎的‘campuslove’,但每次不超过三个月,男孩子就会被这小女人毫不留情的甩掉。莫棋在这事儿上很有一股子狠劲,每次决定和这个人断绝关系,她会启用各种黑名单,反正是让那些死缠烂打的人一点希望也没有,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而且这事做的也很是隐蔽,不但是家里人一个也不知道,朋友对此事也是知之甚少。莫棋的妈妈还以为她情窦未开,生怕她剩在家里,晃来晃去的惹人烦。
不过这种担心在那一年的年节彻底被终结,反而被一种更大的担心所取代,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的莫棋在那一年的大年初一被丘比特的爱神之箭毫无预兆的射中了,从而也开始了她不知是应该感谢还是应该唾弃的另一种人生。
她在1990年出生,属于两个年代分界线上的人,那父母自然是六零年代生人,基本上处于睁开眼睛就被红色革命浪潮推动着成长起来的一代人,那一代人的家庭成员应该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多的,人们的生育热情和经济条件成反比,每对夫妻都要拉扯数个孩子。莫棋妈家有三个孩子,莫棋爸家孩子更多,足足有五个孩子。因此莫棋有大小两个舅舅,一个叔叔,还有三个姑姑。平常倒还觉不出什么来,只是一到年节就显现出这种庞大家庭的弊端来了。
每年过年都要摆放好多家亲戚,大约从初一到破五,莫棋家的几口人都是在充满硫磺味道的空气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奔波。因为她的姥姥和大儿子住在一起,因此按照每年的惯例,初一早上的这出‘小拜年’,是肯定要在她的大舅舅家唱响的。
她大舅舅家里有两个孩子,莫棋的表姐今年三十岁,两年前结婚,今年便得了一个男孩子。莫棋对孩子有一种天生的喜爱和亲近感,平时在外面看到别人家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她就兴奋不已,身上那种有些冷艳的冰山气质立刻荡然无存,也不管人家家长愿不愿意,她肯定要捏捏人家粉嫩的脸颊,有时候还得寸进尺的上去亲一下。好在现在抱着孩子散步的都是爷爷奶奶辈儿的老人,看见这样一个漂亮优雅的女孩子对自家的宝贝爱不释手,多少还是很自豪的,因此莫棋和自家小区里的孩子们混的极熟,有时候那些家的大人有什么急事,也会抱孩子抱到莫棋家来,拜托她帮着看管。
人类察言观色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是没有思维能力的婴孩也能熟稔的运用这个本能,也许是能感受到面前这个人对于自己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莫棋的小侄子很快就和这个刚见过一次面的小姑亲热的不行,两个相差二十岁的大美女和小帅哥旁若无人的打得火热,嘻嘻哈哈的玩着逗逗飞的游戏,对旁边发生的事情全然没注意到。
莫棋的大舅舅在公安局工作,在五十岁高龄之际终于当上了所在分区公安局的局长,,因此在外人面前很有那种领导风范,端着架子居高不下,但对自己这个漂亮的外甥女倒是喜爱的不行,所以两个人平常也是经常没大没小的斗嘴,看着她抱着自己的外孙子玩的不亦乐乎,老爷子手里拿着刚试好温的奶瓶子笑呵呵的走过来,在莫棋身边坐下,开口说道:“棋棋今年虚岁也二十一了,是该考虑一下大事儿的时候了,自己心里有人选没有,带来让大舅给你把把关。”
莫妈刚才在厨房里帮忙,一走出来就听见这话,就撇撇嘴说道:“哥,你都不知道,这丫头片子心高的不行,我给她张罗着介绍了好几个,都是我们大学的男孩子,人都很老实,长的也还可以。她倒好,一个也看不上就算了,回回相亲都是跟人家说两句话就走,连个电话都不知道交换一下。你别说还真有两个不嫌弃她这臭脾气,说愿意好好发展的,这大小姐可是一点也不领情,说什么也不肯跟人家再见面了。我这不但是没给自己找着好女婿,反倒是把学生得罪了。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莫棋听到这话,知道新一轮的控诉大会又开始了。莫妈是当地一所知名高校的大学老师,当年从师范学院毕业就一脚踏上了工作岗位,基本上一辈子没离开过学校,接触的都是纯洁高尚的知识分子和一心求学的莘莘学子,因此心思也是单纯的不行,看谁都像好人,瞅谁都顺眼。就拿她给自己安排的那几个相亲对象就看得出来,第一个是个中文系的硕士,两人一共说了不到二十句话,这硕士已经给自己吟了三首诗,介绍了四五位自己很欣赏的词人。可当硕士把装着啤酒的被子双手举起,并且深情脉脉的对着莫棋说出“陪君醉笑三万场”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就走,隐隐还听得背后硕士的叹息声“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第二个是个学土木的男孩,那脸的尺寸小的惊人,一副黑框眼镜戴在脸上之后,基本上大半张脸就看不见了。别看这家伙穿着一身地下商场里的卡其布衬衫和牛仔裤,倒是装作很有情调的约在一个灯光昏暗的西餐厅见面。那西餐厅估计是建设经费紧张,居然把一层标准的商品房从中间隔断成两层,再加上那几盏忽明忽暗的灯,在里面走起来不受伤基本上很难,当莫棋第三次站起来又磕到额头的时候,她觉得面对着那张黑暗里的小黑脸再多一秒,自己都快变成地老鼠了。
第三个更是极品中的极品,这是个刚毕业的测绘师,两个人的第一面是在电影院见的,估计连样子都没看清就进了放映厅。当大银幕已经打上了广告片的影像的时候,这家伙才想起来该给女孩子买点什么,于是神秘兮兮的说要去卫生间,跑出去买爆米花,还不舍得买影院里的,而是急匆匆跑下楼买了那种地摊上五元钱一大桶的,那种爆米花都是用极其廉价的奶油和砂糖制作的,颗粒之间都分不开,手伸进桶里就会变得黏糊糊的。测绘师抱着爆米花回到电影院的时候才发现票根弄没了,工作人员不让他进,他就在大厅门口高声叫嚷着,还是莫棋硬着头皮把他给解救进去。测绘师选的片子是德国的冒险片,镜头陡切换间全都是陈腐的骷髅和风格诡异的哥特建筑,男女主角几乎是莫名其妙的由相互憎恨到生死相许,到影片最后两人生离死别的时候,测绘师竟然哭了,比屏幕里的女主角还要动情。到最后出了影院,他还犹自回味不已,并且还指责莫棋冷血,这么感人的片子她居然差点睡着。莫棋看着那张脸,嘴角上残存的巧克力渍和红眼圈组合在一起很有喜剧效果,再加上那义正辞严的表情,她居然捂着肚子在大街上哈哈大笑起来,把这青年才俊气了个半死,涨红着脸扭头就走。
此后数人更是有各种各样的极品行径,让莫棋感到非常无语的同时,对谈恋爱这件事的热情也渐渐的消磨冷淡下去,对在校和刚毕业的男生丧失了仅存的好感与希望。
有了这样些许‘不堪’的回忆,莫棋脸上的表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因此钟阳第一次见到这小女人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她脸上深深的无奈。
钟阳今年刚满25周岁,警校毕业后就进了警局工作,本来在学校学的是刑侦学,虽然平常上课跟训练飞行员似的连眼神儿,可擒拿格斗也是必不可少的,他平常也还算有上进心,所以成绩也是差强人意,本来以为毕业之后是十拿九稳的刑警了,就算进不了重案组,破个仨瓜俩枣偷鸡摸狗的小案子也成。不成想一脚踏出校门就成了个户籍警,一天到晚最多的事儿就是给老大妈和小屁孩办身份证,再不就是给领导跑腿。不仅如此,有事儿没事儿的还得陪领导跑饭局,不单是因为小伙子勤快善解人意,实在是这青年才俊生的太有样子,长着与年龄不太相符的娃娃脸,皮肤泛着健康的麦色,一双温润的丹凤眼,一只不高不低的鼻子,两片好看的嘴唇,不薄不厚,身为警察更是有个好的身段,总之是很能迷惑女人的摸样。各个领导家都有阁里的闺女,都想给自己找个好女婿,看着钟阳这么个好坯子,谁也不舍得放开手便宜了别人家。
钟阳被相亲了好多次以后,才明白大小领导的用意,其实他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娶个官二代,他家里本来有一份营生,父亲钟明朗早年下海经营了个私家菜酒楼,生意也还不错,平常不预定都差不进去座位,他母亲白素斐更是厉害,在丈夫发达之后软磨硬泡的要了几十万,自己开了个美容院,只不过是心大能耐小,才经营了半年,那账上就亏得连大宝都买不起了,白素斐索性就当上甩手掌柜,由着店自生自灭,对丈夫也绝口不再提那石沉大海的创业基金,钟明朗对老婆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对自己河东狮吼,别的都懒得再管。因此钟阳家境不错,对那些眼比天高的官小姐实在提不起来兴趣,家里有个蛮不讲理的母亲已然足够,再来个颐指气使的老婆在家里面一杵,自己估计也就没什么活头了。
可流水无情草自春,这大年初一都不让人安生,钟阳大早上就被局里的办公室主任给叫到家里来了,明着暗着把他和自家的大姑娘往一块撮合,钟阳看着那一百八十多斤的姑娘正无语,正巧主任打电话让人给局长家送福利,他赶紧站起来揽下了这活儿,都不待主任点头就自己扛起箱子就出了门,问清局长家的地址就去了。
本来想着进了局长家放下东西拜完年就脚底抹油开溜,没成想进了那个门腿都不会动了。钟阳站在玄关里,看着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腿上穿着一条铅笔裤,上面是一件灰色的宽松式小斗篷,里面是白色的紧身打底衫,斜扎起来的辫子,有一种莫名的温暖之美。脸上既有对孩子的温柔笑意,也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无语之态,配合着宽大的纯白色皮沙发与流着口水的小屁孩,像是一幅温婉的画,美得如同冬日里的一杯鸳鸯,氤氲热气里甜美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