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如花美月相有时 第一章 指间相若流年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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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月帝圣意,阮家小姐音律出色,才能优秀,特诏进宫封为御乐院女官,钦此。”宣旨公公如是说。
我在思语满目凄凉的注视下,强按住内心的挣扎,缓缓地迈出,跪下。
“民女,遵旨。”我道。
“阮小姐可稍作收拾,明日一早便跟随咱家进宫吧。”那公公对我说道。
“呵呵,有劳公公了。”阮公笑着对那公公道:“小女年纪小,涉世未深,又是第一次离家,怕是日后在宫里还要劳驾公公多多担待了。”
“好说,好说。”那公公一双眼上下打量我几回,侧头客气地笑笑。
阮公听言,也不便再说什么,就迎着那公公去了后厅。
思语走过来拉着我的手,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她哑着声音说:“简朵,是我对不起你。”
我很想对她依如往常般的大笑着说没事,却发现自己始终做不到。我只得轻拍了拍她的头,无言以对。
“思语啊,不要烦着简朵了,快点跟娘回屋去,简朵还要收拾行李好好休息等着明日进宫呢!”阮夫人上前拉扯思语,想要带她离开。
“娘!”思语哭着喊道:“简朵是替了我才进宫的,您怎能如此无动于衷!她好歹也是我阮家的女儿啊!”
阮夫人看看思语,又看看我,终是无奈地对我道:“简朵你……好自为之吧。”说罢,硬是扯着思语离开了正厅。
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满腔惆怅不知如何诉出,只得重重叹了口气,缓步挪回自己屋中,收拾行李。
是夜,整个人翻来覆去的,总是无法入睡。
想当年因着方丈师傅的那一番话,便不明所以的被投送生于一个猎户人家,而所处的这个地方,被称为淮月国。
淮月国,无史书记载却真实存在于伊和大陆上的一个国家,同一般君主制国家无二,月帝作为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理所应当的享受一切生杀大权。皇族皆为月姓,只是到了如今这一辈,月氏皇族只余两人。一位是先皇长子,如今被封为睿王的月齐睿,另一位,便是先皇次子,也就是如今淮月国的月帝月齐修。
淮月国地脉广博,人文悠远,而我的家乡虽说属于乡下小地,但民风淳朴,邻里和睦,父慈母爱,虽说很是贫寒,倒也还美满。
只是,在我12岁那年,不知是命运作祟亦或是其他,家逢大火,顷刻之间一切化为灰烬,双亲尽失,无处所归,仅余我一人,在这说不上熟悉或陌生的世上,苟延残喘。
我将自己贱卖给人贩子,拿着卖身的零星碎钱葬了父母,之后,便一路被带着进了淮月市城,准备转手卖给一些富贵人家,或当丫鬟,或当小妾,最不济的,只怕会被妓院老鸨买去,前途未知。
我犹记得那一天,阴雨蒙蒙,雨点淅淅沥沥的仿佛诉说着愁情。我抬起头,让雨水不断拍打我的脸。
时隔两个现世,我又一次,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那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方丈师傅说,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责任,那么,我的责任,是不断的从天堂摔向地狱,然后,品尝绝望吗?
忽的,一抹青绿闪过我的眼,我抬头望去,却只见此生我遇见的最美的风景。
是思语,犹如一股清丽的微风,飘然划过。她着一身水绿的罗裙,发丝清扬,打着碧蓝的纸伞,仿若九天仙子下凡一般,缓步,行至我面前。
“你愿跟我走吗?”她清甜的声音响起。
我盯着她那墨绿的瞳仁,想从中抓到一些什么。她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只一动不动的望着我,而那眼中,有着我所熟悉的,坚定。
于是,我缓缓的,点了点头。
至此,我便跟着她,进了阮府,成了阮府的丫鬟。
而她,却是待我极好,单独分了房间给我,也从不让我去做下人们的活儿,有了新衣裳或是好吃的,她便要第一个拿来给我,显然,是将我当做亲妹妹一般。
可是我想,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抵触的。不是厌恶她对我的好,只是每次望着她清澈无邪的墨绿眼瞳中的自己时,便觉得自惭形秽。
我想,我是真的不配她的好。
于是,在我又一次拒绝了她的好意时,她生气了。
她紧抓着我的肩膀,逼迫我直视她的目光,她的语气中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她说:“简朵,我带你来阮府,不是为了让你当丫鬟的。”
“阮府的下人那么多,我何必再去寻一个你来。我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避着我,拒绝我所有的好意。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要将自己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见天日。可是,简朵你知道吗,你这样每一次的拒绝,每一次拒绝后的落寞,我看着,是有多心疼。”
“简朵,我是真的只想对你好,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妹妹,自己想要珍惜的人。只因为,你就是你啊,那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木简朵,那个在大雨滂沱中只看见我的木简朵啊!”
我怔怔的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终于,还是落下泪来。
仿若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扑进她的怀中,放肆的大哭,放肆的宣泄自己心中积压太久的压力和不堪。
我断断续续地述说心中的屈苦,爹娘的惨死,无助的生活,她一边听,一边紧紧地抱着我,不说话,却陪着我一起流泪。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跟在天上望着我的爹娘说:“你们看,我真的,找到了继续存活下去的理由了,不是吗?”
后来,思语便想着,要让阮公和夫人,收我做义女。
阮公和夫人听言,自是不会同意。因为我怎么说,也都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丫鬟。可是,因着实在拗不过思语的蛮横坚持与撒娇,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至此,我便成了阮公和夫人的义女,阮府的二小姐。
思语心中很是高兴,拉着我一边转圈,一边大笑。我看着她那笑靥如花的脸,心中只剩感动。
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因为,我只想安静的陪在我亲爱的思语身边,看她永远,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