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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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颗晨露躺在碧绿的叶肉上,厚重的样子似是要滑落,但终是挂在叶尖不舍投入大地的怀抱。一片花园在冬天还是一番盎然之景,姹紫嫣红,好不美丽。
那朵花,那朵玫瑰花,是我去年夏天亲手种下的,现在已经开花了,从种子变成满身是刺的玫瑰,强大而美丽。
我回来了。
花园里站着一个男人,修长的身体看起来并不瘦弱,长发披肩柔顺飘逸,像是画中走出的仙人。他一边浇花,一边哼着小曲,他唱歌如同天籁,甚是好听,灵动的像只知更鸟,声音清脆爽朗。
远远的,他好似望见了我,丢下水壶走进了简陋的茅草屋,我也跟了进去。当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嘴角已经多了一块青紫。直身儿跪,低头并不开口,因为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感到自己不如人。他是我的恩师,亦是我的养父,更是我一生中最崇敬的人。
他看起来并不生气,因为他永远都是那么温柔,看起来。
“醉雨你出门多久了?”平淡温柔的语气虽然让人如沐春风,但在我听来却像来自地狱的召唤。
“八日,比预计的时间多了一天整。”我诚实回答,在两位师父的面前,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撒谎或者编造借口,因为清楚这种行为带来的后果有多沉重。
“有没有想要解释的?或是说,告诉为师,你这几天都有什么所见所闻吧。”
“红枪会。”答案十分简单,已经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但是用这三个字来概括我这几天的遭遇,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多说无益。
二师父埋下了头,沉思片刻,只听他呢喃到:“原来是他…好,你起来吧,遇到他们毕竟不是你一个人能应付的了的,能够全身而退已经很幸运了。我看你鼻息不稳,已经感冒了,早点回屋休息吧,一会儿我让小慧给你送碗姜汤。”
我点头,转身就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准备回去,就听二师父说:“你大师父在后山采药,你明天记得要去找他。”停顿了一下,“你走的这几天,他很担心你。”
我笑了笑,说:“恩,好的。”便回房了。出门仅仅八天,看到家以后却觉得离开了八年。推开木头门,家具陈设和我走之前完全相同,不过很明显屋内每天都有人打理,几乎清扫的一尘不染。
嗅嗅鼻子,赶紧从衣橱里找出棉袄披在身上,衣柜里的秋衣也被人换成了冬衣,看着就暖和,穿在身上更暖和。我裹着棉被坐在床上,听到敲门的声音,只敲了两下,那声源便破门而入,每次她进来的时候,我本来就不结实的木门都要挂掉。次数多了,我连责备或者叹气的心情都没有了。
“大湿胸你可恶!不带我出去玩就算了,还要我天天帮你打扫屋子,我自己的屋子都没有清理的那么勤劳过!这下好了,居然还感冒,我看你什么时候能好!”说完弹了下我的脑门。这小妮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不过看她小脸气的通红,着实可爱。
她和我相反,很喜欢红色,和我一样喜欢穿自己喜欢的颜色,就连系发的带子,脚上踩的鞋子,都是火红的。冬天看起来暖和极了,夏天…就不谈了。
我在路边捡到她那年,她还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小嘴被冻的乌紫,等我带她找到师父,她已经奄奄一息。时间过的极快,昔日那个拽着我裤腿,让我买糖的幼儿,现在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母亲或者父亲,肯定是美人。
我捏着鼻子灌下姜汤,虽然这种东西从小喝到大,但对他的那种反感是这辈子消不掉的了。小慧比我小十二岁,行为举止却像个大人,天天对我说三道四,再长大点,和别人说我是她师兄,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我向她问了这几天我不在时的情况,她如实告诉我,情况就是没情况,我笑了,没情况最好。我又问她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读书,她说二师父已经教她白话文了。我在刚开始学的时候,对于这些叫白话文的东西实在觉得费解,但师父说了,时代推进,总有一天白话文会代替文言文,早早学了对我有好处。还说他的家乡,都是用白话文,文言文是要学的。
大师父和二师父都不主张教女子武功,不过偶尔会教她防身的拳法。别说大师父不教,小慧自己都懒得学,比起武功,她更喜欢文房四宝。所以就行成了,我和大师父一派武派,她和二师父一派文派。
大师父很厉害,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人们都叫他玉扇公子,虽不出名门,但各种武艺一看就会,样样精通。最擅长的,还是本家祖传武功,逍遥扇。
二师父也厉害,琴棋书画没有不精通的,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还有什么化学物理这些非常神奇的科目他也会,各种语言学都学不完。
喝完姜汤,一阵暖意从心中扬起,小慧替我掖好被子,又叮嘱我不要踢被子,然后才回房练琴。刚刚躺下来,无尽的睡意便将我的眼皮拉了下来,想睁都睁不开。好久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所以还是没有办法沉睡,最终还是无可避免的做了那个梦。
一个美丽的女人,牵着我的手,带我放风筝。因为我难得和师父回宫一次,她坚持挺着大肚子来找我。那时她已经是皇后,清淑皇后,我唤她小阿姨。
我被父亲带回皇宫后,就直接交给了太医,让太医将我从肉球中取出来,养活了以后就让我和奶娘住在冷宫。一次小阿姨路过这里,听到里面孩子的哭叫,就进来看看。一看,竟是个刚满月的孩子,于心不忍便求我父亲,将我接入她的府第。
父亲答应了,但是在我刚刚懂事,父亲就跟我挑明:她不是你娘亲,你娘亲早死了,她是你阿姨。他甚至不允许我叫他父皇,或者叫她额娘。小阿姨很喜欢我,总是夸我生的俊俏,她告诉我我娘和她关系很好,情同姐妹。
我当然开心,手里抓着风筝线一跑就是很远。突然小阿姨抱着肚子一声惨叫,天央然落山了,周围寂静一片,只有我和小阿姨。小阿姨疼的直流眼泪,包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我惊的松开手里的线,跑到她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她叫的越来越惨,我就越来越难过。突然,她的肚子裂开的一个口子,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口子越来越大,一个血淋淋的女人居然爬了出来。我吓的跌坐在地上,已经忘记了尖叫。
那女人长得非常漂亮,但苍白的脸沾满了鲜血,恐怖至极。小阿姨早已咽了气,那女人恶狠狠的盯着我:“小伊,忘记娘和你说过什么了么!?你才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皇帝。你知道么?这个女人的肚子里,装着你的弟弟,但是你的弟弟会抢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现在居然毫无防备的和这个女人玩在一起,你疯了么?!”
我被吓得已经神志不清,眼泪模糊了脸蛋,只知道包着头说不要。她冷笑一声,继续说:“记得你的本分,与其在此安享一生,不如放手一搏,抢回属于你的东西。”说完便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躲开她想我伸来的手,爬起来一路狂奔想要躲开她,谁只被她一手抓住脚踝,绊倒了。眼睛前一黑,梦醒了。
“醉雨,醉雨!快醒醒!”我挣开双眼,身体被摇晃的一阵眩晕,想要呕吐。干呕了几下,终是没吐出来。
原来大师父采药回来,知道我已经到家了,就过来给我送碗汤药。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我一头冷汗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还叫着不要,心想我又作噩梦了,于是二话不说就将我摇醒。
我捏着鼻子把汤药喝下去,他收拾了碗问我:“又梦到你娘了?”
我点头回答。他看看我,眼神中充满了爱溺,和关心,但是这种感情只从他眼睛里一闪而过,马上又恢复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我问他:“师父,如果我说我要夺回我原有的东西,你会反对我么?”
他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叹气:“为师无权掌控你的决策。”
于是端这碗出门了。脚刚刚踏出门一步,又回头说:“师父们不在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心里又涌过一浪暖流,欣慰的笑着,倒头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