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谁折了蒹葭,成你一世的无瑕  第二十一章 谢娘别后谁能惜(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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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已然靠近湖心亭了,顾贞观和陈维崧在亭中听闻眼前来船的嬉闹笑声,知是他们来了,两人连忙出了亭子,站在船泊处高声叫唤他们。
    “容若小弟!”顾贞观对着来船大喊道。
    “顾兄!”容若闻言,从船窗探出头去,见顾贞观在亭外朝这边挥手,忙也伸出手去,朝他们挥着。
    榭儿听到是顾贞观的声音,也兴奋地探出头去,表情夸张地朝顾贞观挥手,顾贞观看到榭儿也在,亦是高兴,朝她眨了眨眼睛。船已然靠岸。
    顾贞观扶着栖月先下了船,众人也纷纷跳下船来。
    “顾兄,好久不曾见面了,一切都还好么?”容若与顾贞观自从那次夏日别后,再无会面,今日故友想见,分外激动。
    “呵呵,容若小弟,你可想煞为兄啦!幸得栖月姑娘了然我俩情谊,千里迢迢送来邀帖,把我从江南请来了。知容若也在,顾某怎可不来呢!”顾贞观拍着容若肩膀笑道,两人好似亲兄弟一般。
    “栖月姑娘一向善解人意,呵呵。”陈维崧在一旁接着道,他与栖月弟弟紫云之间的关系,栖月了然于心,虽不曾赞同,但总归是默许了。故而陈维崧与栖月之间便添了一层好似亲属一般的关系。
    “好啦,你们只顾着叙旧,没瞧着后面的新客么?”栖月忙引着鳌氏兄弟上前。
    “这两位是顾贞观和陈维崧公子,这两位是鳌彧鳌浪两兄弟。”栖月接着为他们互相引荐了一番,四人行了礼,便一同进了湖心亭中。
    亭子虽孤零零地搭在湖中,四周无遮无拦,显得格外宽敞,好似府上大厅一般。只见亭中随意摆放着几个蒲团和席子,还有几个矮桌,矮桌上摆放着粗矿的陶丕茶具,大大小小,形状不一。众人会意,便随意坐了下来,好似席地而坐一般放达。
    “今日旧友小聚,栖月可就没上回讲究了。栖月素来偏好随心随意,也崇尚魏晋放浪之风,今日便来个席地畅谈好了。”栖月笑道。
    “好!只是这畅谈可不能没有喝酒好菜啊!”顾贞观接道。
    “那是当然!来!”栖月一拍手,红衣和水芸便抬上来一头剥了皮的羊,还带着铁炉、黑炭、支架、刀具、若干铁叉、铁盆等工具。
    “哇!是要烧烤么!”榭儿见这架势,激动道。
    “呵呵,烤了全羊,割着吃,怎么样,够豪放畅快吧!”栖月笑着回道。
    “先别激动,还有莲子酒呢!”水芸继而又在一旁从篮子中提出了几坛子酒来,放在小炉子上烧着,回头笑着说道。
    “我家小姐可花了不少心思呢!各位小姐公子可要大大地赏脸哦!”红衣在各个矮桌上摆好酒杯,端上几盘小菜。
    “哈哈哈!如此尚好!尚好啊!”顾贞观抚掌大笑,“来!先给顾某来一杯!”
    “就数顾先生猴急了。”水芸用厚布包了烧红的酒壶,细细地为顾贞观斟满。红衣也为各位客人纷纷满上。
    “可有节目?”陈维崧夹着菜,笑问。
    “栖月倒是还未想好,想着只是小聚,不曾考虑节目。”栖月笑道,“凭各位公子小姐才能,玩什么游戏,马上想便有了,何须栖月苦苦冥思呢!”
    “依我看呐,这小聚可不比文人大会,咱们就图个开心便好,别文绉绉的弄一堆酸文倒胃口了。就行个酒令,接不上来的,表演个拿手的节目好啦!”顾贞观用手扯着一块肉,大声说道。
    “可行可行!”陈维崧第一个赞同。
    “好!就这样开始吧!”大家也纷纷赞同。
    “栖月你是主人,由你出令吧!”顾贞观道。
    “呵呵,既要图个开怀,也不伤诸位脑子了,就来个最热闹最简单的花枝令吧!”栖月笑道。
    “什么是花枝令?”榭儿低声问容若,容若虽有一丝诧异,但还是很耐心地给榭儿解释了一遍,“就是击鼓传花或彩球等物,行酒令的方式,若鼓声停住,花到谁手中,饮酒一杯,便要受罚一次。”
    “原来是击鼓传花啊!”榭儿恍然大悟,“这个我也会!”
    “呵呵,既然大家让栖月作主,酒令大如军令,各位从现在开始,不论老少尊卑,通通唯我是主!栖月还是要事先强调一下规则。”栖月说着,便从矮桌上瓶子里抽出一枝梅花,接着说,“栖月就以梅花作传送之物,待会游戏开始,栖月转身以筷子敲击酒杯,声音一停,花在谁手中,谁就要罚酒一杯,再给大家表演个拿手的节目。亭子还算宽敞,舞剑的、摔跤的、打滚的,只要你们会的,皆可以出来为大家添乐!”
    “哈哈!好!”大家开怀地应声。
    “既然规矩都明白了,那咱们便开始咯!”栖月笑着,拿起梅花递给左手边的顾贞观,拿起一支筷子和一个酒杯,转过身去,“开始咯!”
    当下从栖月左手边起,是顾贞观、曹寅、容若、榭儿、鳌浪、鳌彧、陈维崧一溜过来,八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儿。圈儿中间是烤全羊和四个矮桌,红衣和水芸在内为大家割肉、烧酒和斟酒、添菜。
    “哐哐哐哐……”栖月便开始敲击酒杯,发出有节奏的清脆的声响。
    众人便立马紧张了起来,顾贞观故意把花枝拿在手中,坐在顾贞观右边陈维崧和左边的曹寅皆睁着眼,时刻注意他到底把花往哪边传,只见他晃来晃去,栖月敲击声过了一会儿,顾贞观见众人如坐针毡,才坏笑着把花突然往曹寅怀中塞去。曹寅一紧张,手都没碰到花,便一抛过去,落入容若手中,容若连忙递给榭儿,榭儿由于紧张全身颤抖,接到花时,尖叫了一声,花在手中乱抖,拿之不稳。终于她用尽全身力气使劲一抛,恰好敲击声停住,正中地落在鳌浪怀里!
    “哈哈!鳌二公子中啦!”顾贞观大笑,众人也立马松了一口气。
    “你等着!”鳌浪玩笑地瞪了榭儿一眼,笑着拿起花枝站起身来。
    栖月见众人开怀的样子,亦是掩着嘴笑个不止。她转过身来,笑道,“既然鳌二公子夺得头筹,就要开始诚心受罚咯!”
    “哈哈!好!”鳌浪端起一杯斟满的酒,仰头干尽,“酒也罚了,那鳌浪就为各位献丑了!”
    “好!”众人鼓掌大笑,笑声欢呼着把鳌浪簇拥上场。
    鳌浪放下酒杯,掸了掸袍子,便走出圈儿,来到亭中一空地上站定,抽出腰间的紫玉箫,触唇便吹了起来,是一首《高山流水》。
    起调飘忽无定,时隐时现,好似云雾缭绕,犹见巍巍远山。众人一下子便被鳌浪低沉悠扬的箫声迷住了,顿时寂然无声,皆仰头倾听着这难得的妙曲。
    “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容若心想。
    这《高山流水》原是古琴曲,被鳌公子用箫管演绎,却别有一番清远悠长之气。在此席间吹奏此曲,分明是要告诉他们,鳌浪心中已然把各位当成平生至交知己。想当年俞伯牙遇见钟子期,是怎样一种心灵的契合。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伯牙鼓琴而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洋洋乎若江”。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鳌公子平素独来独往,放浪形骸,可如今听此天籁之音,方知其心中温柔之处。他虽嘴上不说,此曲已然把他心中想对大家说的话,都用曲调的形式娓娓诉出了。高山流水觅知音。
    榭儿先前已然领略过鳌浪高超的箫艺,此番听来,竟又别有滋味。上回鳌浪箫声凄婉哀怨,近乎断肠。而此番之曲,悠扬高妙,似行云流水,时而极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象;时而宛然坐危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又几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际,气象万千。可见鳌浪心中男儿豪情,英雄壮志。
    一眼望去,只见鳌浪一身黑袍袭地,由于身材高颀,立于一片雪色之前,更显得翩然雅俊,他如削的侧脸,映着微亮的雪色,更显出面部由于十分立体而透出鲜明的阴影和光晕。一竖长箫触唇,悠然箫声绕梁,他微闭双目,许是睫毛太长,沾满了晶莹的碎雪,仿佛温柔的泪色。
    众人皆沉醉在鳌浪箫声之中,有的闭目聆听、有的侧身伏案、有的悬着酒杯、有的望着湖雪,各自一面沉吟低唱,沉醉同一箫曲,却各怀心思。
    曲至尾声,音势大减,余音袅袅,不绝于耳,使人还沉浸于“洋洋乎,诚古调之希声者乎”之思绪中。
    曲毕,鳌浪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望着辽远的湖雪,心中有浮现了她的影子。鳌浪唉地叹息一声,才缓缓入席。
    “好!鳌公子果然曲艺不凡,今日算是领教了!”曹寅行礼赞叹。
    “呵呵,顾兄谬赞了,不过玩耍之物罢了。”鳌浪谦道。
    “好一个高山流水!鳌兄,大伙都明白你心中之意了。今后,容若定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容若恭敬道。
    “纳兰兄……”鳌浪生平还是第一次有人待自己这般热血肝肠,心下十分感动,不由得眸泛水意。
    榭儿无意瞥见,这时她也很受动容,原来鳌浪平时看起来很不靠谱,心中却是这般柔软而易动感情,真真性情中人也!
    便也微笑地对鳌浪说道,“鳌浪,榭儿服你了!”
    “哈哈!也有你服的时候,看我待会怎么报复你!”鳌浪随即又转回他那一贯的坏笑神态,惹人厌恶。
    “你!”榭儿嘟起嘴,不理他。
    “好啦好啦!现在轮到鳌浪鳌公子敲击酒杯了。”栖月拿过梅花枝,对着鳌浪说道。
    “好!”鳌浪别提多高兴,他嘿嘿地对榭儿笑了一下,示意说“待会有你好受!”
    鳌浪侧过身去,“哐哐哐……”地敲了起来。
    众人又重新紧张了起来,卯足了劲儿,不想得到梅花。栖月往右边递去,陈维崧淡定地传给鳌彧,鳌彧稍稍紧张地递给榭儿,榭儿又是一阵慌乱,鳌浪说时迟那时快,急眼瞥见,连忙把敲击声停了下来!
    “啊!”榭儿还没来得及把花传过去,花儿在她手里蹦蹦跳跳地,终于还是落在了她怀里,榭儿由于极度紧张而叫了一声。
    “哈哈哈!轮到你了吧!”鳌浪大笑着转过身来。
    “鳌浪!”榭儿站起身来,直跺脚,“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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