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又见聿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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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封霜,滴水成冰。
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如约而至。纷飞的雪花如粉,如沙,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铺就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水莫忧和洛忘尘天不亮就下山去了。从昨日起父子俩就搞得神神秘秘,洛晨风刚想凑近探个究竟,两人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任谁见了都觉得有鬼。
雪似乎下大了,纷纷扬扬,梨树枝上挂满了银条、雪珠,寒风流过,簌簌不绝,落下的银条雪珠摔碎了,玉屑似的雪沫儿随风飘散。
洛晨风在梨树下挖那坛酝了三年的梨花酿,这坛酒蕴藏着自己满腔的爱恋和最苦涩的泪水,经年的发窖,该是开启的时候了。
银魂围着洛晨风直打转,像只好奇心极重的猫。聿翼带着风影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图景:漫天梨花雪下,一人一狼,皆是素色,似要与这铺天盖地的雪融为一体。
“银魂,”洛晨风掸去发边数朵雪花,清雅的声音夹杂着欣喜,“挖出来了!”
银魂见挖出来个破酒坛,兴致一下全没了,它仰头悻悻地嗥了几声,算是对洛晨风的响应。然而也就这档儿,银魂敏锐的嗅到了空中生人的气息,绿眸幽光忽闪,背脊弓起,银魂处在了紧急戒备状态。
洛晨风左手抱坛,右手一抖,一根银针滑落手中,可当他看清来人时,那根针悄无声息的隐匿了。
飞雪中丰姿隽爽,风神俊秀的男子,是他唯一能吃得死死的人,是他遍体鳞伤时可以窝在他怀里疗伤的人,是他许诺下辈子相守一生的人。放下酒坛,洛晨风泪眼模糊的跑出院外,撞进聿翼的怀里。
突来的变化让银魂四肢陡地僵硬,在雪地里摔了个毫无形象的马趴,像是被一巴掌拍嵌在雪堆里似的。
聿翼僵直着身子没有动。
洛晨风的眼泪和着落雪扑簌簌的掉,“翼,对不起!真得对不起!”双手抓住聿翼的双臂,洛晨风不停地道着歉,他知道聿翼最不爱看到他的眼泪,可是他实在忍不住。
聿翼上山前,就决定,见到洛晨风一定要狠狠地责骂他一顿,谁让他躲起来一人承担痛苦的,难道他这个所谓的“表哥”就那么不靠谱吗?就不值得他来投奔吗?可当泪眼蒙蒙的洛晨风撞进他怀里时,聿翼的心狂乱的跳动起来,他忘记了之前一切的想法,只是本能得想将洛晨风抱得紧点再紧点。
遵循着心底最真实的指示,聿翼叹了一口气,将洛晨风圈紧在自己的怀里。
紧贴在聿翼的胸前,感受着聿翼怦怦跳动的心,洛晨风觉得自己的心跳也不规律了。
“嗥——”银魂从雪丘中爬起来,蹿到洛晨风身边,蹭了蹭洛晨风,外面冷,它皮厚不打紧,可要是主人在外面呆久了,受了寒,那两个恶魔主子回来了,还不剥了它的皮。
洛晨风适时地离开聿翼的怀抱,摸了摸银魂,示意自己无碍,银魂才停止了低嗥。
“翼,你和风影进屋来吧!外面冷。”抹掉泪,洛晨风牵着聿翼往屋里走。
聿翼回头瞟了一眼风影,这一眼让风影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寒冷的冬,拼尽全力也捂不出一点温度。他跟着走到屋檐下就止了步,这会儿,他自不会傻到去碍侯爷的眼!
进了屋,聿翼扫视了一下四周,说好听点是古朴雅致,说难听点是陈旧简陋,聿翼心疼的失了温润,“这就是你这三年呆得地方?不,这就是你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是!”洛晨风握住聿翼的双手,“这儿挺好的,你看什么都不缺,环境又清幽,很适合我这性子的。”
聿翼将他冰凉的手揣进怀里暖着,嘴里却宠溺的责备着:“你呀,这清冷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洛晨风低头抿着唇清浅的笑,柔弱妩媚的样子,像一朵梨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我见犹怜。
聿翼的眼神却变得幽晦,尤其是洛晨风低头那会,如玉的脖颈上闪现了几朵桃花,聿翼潭面无粼,而内蕴万顷巨波,就像七月的谷底忽然卷起的寒风,顷刻间,心都吹木了。他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自是清楚那是什么。
洛晨风见聿翼怔怔地看着自己,他脸薄,禁不起这番考量,抽出捂在聿翼怀里的手,“翼,我煮了茶,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聿翼点点头,顺势坐在桌边看洛晨风烫杯,取茶,注水,茶叶徐徐下沉,叶片展开,现出芽叶的生叶本色,汤面水汽夹着茶香缕缕上升,似雪花飞舞,叶底成朵,鲜嫩如生,似春染海底,如云蒸霞蔚。
双手奉上,聿翼接过呷了一口,清淡回甘,淡茶养精神,清茶滤心尘。风儿,聪慧如你,有时也让人生恨啊!
“风儿,”聿翼指了指身旁的长凳,向站在一边的洛晨风招招手,“过来,坐!”
洛晨风紧挨着聿翼,聿翼用右手将他的头往自己肩头靠了靠,左手揽着他的身子,“三年了,为什么不回去?你知不知道舅舅和惠姨眼都望穿了!”
“我不能回去!”几颗泪珠顺着洛晨风的脸滚到了聿翼绣着锦纹的前襟上。
“不能回去?”聿翼的疑惑稍纵即逝,“你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你的失落,你的难过是不是?不归,就是要给他们留有一丝念想,让他们以为你过得很好很幸福是不是?风儿,你太自私了,这三年你杳无音讯,舅舅明显老了很多,惠姨也病了,你以为你独自一人躲起来,承担所有的痛苦,大家就不会受到伤害是吗?你错了,一日不见你,没能亲眼见到你的快乐,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洛晨风将身子埋进聿翼怀里,哭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聿翼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温和的抚着洛晨风只用一根发带束起的青丝,“其实,最不好过的人——是我,是我亲自将你送走,你甩掉我派去保护你的人,在你离开的第一天,就掐断了我们的联系,让我觉得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幻影楼’是多么地无用,你走了三年,不捎家书,我对自己说你在他身边太幸福,所以不愿看到我的伤心,也许你有偷给舅舅书信,只不过瞒着我而已。”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洛晨风矢口否认着,眼泪更似断线的珍珠想截也截不住。
聿翼的手从他的发滑向他的脸,手指触到一片湿润,连带地他的声音也变得湿润了,仿似洪水中的困兽,“我并不爱晚夕,可是我为了多留你一段时日,让你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守候你,我娶了她,我让她像生活在一幅美好的画中,尽我所能满足她一切的需求,甚至她要我给她一个孩子,我也做到了,这是我欠她的。风儿,你知道我那晚是怎么做到的吗?我闭着眼,把她想象成你,在心里喊着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你骂我无耻也好,下流也罢,我无意亵渎你,可不这样做,我怕我一秒也呆不下去!”
“三个月前,我护送羽妃回滇省亲,和他会晤时,才发现我们都生活在自以为是的欺骗中,他以为你跟着了我;我以为你们在一起。出了乌龙,我心急如焚,好想抛开一切去找你,可是我有任务在身,我只能苦熬着等,将羽妃安全送回烨国后,我重新调动‘幻影楼’的人手去寻你,才有了今日的重逢。风儿,如果我不来,你有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想过我?”
洛晨风抬起迷蒙的眼,执手泪眼望匆匆往事,这个人曾经给予了自己多少的温暖,“翼,也许你不相信,多少个夜里,我曾唤你百句,唤你千声,情未冷,爱未散,但世事偏多作弄,你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我?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我?”
“风儿,不要哭了,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捧着洛晨风的脸,那晶莹的泪灼烫着聿翼的心,温润的唇落在了洛晨风的眉间,“风儿,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知不知道?再也不要离开我,知不知道!”
“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似被风吹开了,飘进一室碎雪。
“如果我说不同意呢?”华丽凉薄的声线,冰凌般的音质,水莫忧牵着洛忘尘的手,一大一小,笔挺的身姿,立如似芝兰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