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雨没有想到，莫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听着他继续说道：“颜雨，你那个父亲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大概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吧。所以你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事实就是，你父亲，为了保住和稳固他的地位，故意按了罪名在我哥哥的头上，让人杀了他，只因为他是南京政府的人。”莫云的语气越来越沉，眼神里甚至流露出杀意，“他编造谎言说我哥哥害他，其实是他自己勾结了中统的人，那个奚适知道么？就是他安插在我哥哥身边的眼线。那么刁滑的老狐狸，你觉得我哥哥这样还有可能去害到他么？”
    颜雨听到莫铭的死因很震惊，她没有想到莫铭的死居然是自己的父亲造成的。她在内心无法认同莫云的说辞，她的父亲在她心里是一个正直的人，是一个果敢的将军，绝不是莫云说的那种为了一己私利贪生怕死的残忍小人。莫云说的……她觉得莫云不会拿他哥哥的事情骗她。更何况父亲当年的确对莫铭的死因绝口不提。非常残忍地断了她跟莫云的联系。颜雨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只能劝：“莫云，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让我帮你，也许能说清楚。”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天真。”莫云嗤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么？颜雨，你心里其实还有我的吧？”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颜雨，又继续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以为我会没有想过利用我们的关系骗颜希文见我么？你那么好骗，一定会同意，可是他会相信么？我告诉你颜雨，你在颜希文心里也许重要，但并没有那么重要。你抵不过他的地位，他对于权力的欲望，他心里所谓的大业。他不会理睬你的。”
    颜雨听着他一句又一句，心里的疼在一点点的蔓延，她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重复道：“你说，你一直就是在利用我接近我的父亲。”
    “不然你以为呢？”莫云好笑要笑出来的样子，道：“我想了很多办法，获取你的信任接近老头子就是其中之一，你那么痴心，一定能帮我。可是我高估了你在老头子心里的地位。”看着颜雨呆呆的样子，他把手里的烟狠狠吸了一口，放在地上踩灭，道：“不过现在，既然你送上门了，那我们就换个方法好了。”说完，用绳子捆了颜雨的双手，没再打算跟她说什么，便径直走出了仓库，留下颜雨一个人在黑暗里。
    次日，颜家就收到了一封信：想要女儿，一个人来码头。
    这是莫云的战书。
    颜希文出现在码头的时候，的确是独自一个人。昨天下过雨，天仍然阴着。这里很乱，到处都是废弃的箱子。颜希文穿着军装，腰里是那把他用了多年的勃朗宁。他冲着仓库喊了一声，气势凌厉：“莫云，你要的，我一个人来了！”
    仓库里的颜雨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她心里紧张，担心，但是又多了一重安全和温暖。她一下子被莫云拎着手臂站了起来，手仍然绑着，踉跄了几步，被拉到了门旁边。紧接着，一声巨响，门被用力拉开了，外面的光线照了进来。适应之后，颜雨看到了她的父亲。
    “你还当真不怕死。”环顾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莫云仍然冷笑。
    “莫云！”颜希文见到了脸色很差的女儿，握紧了拳头，喝到：“放了她！”
    “颜伯父，好久不见，您派人抓了我那么久，真是辛苦了！”
    “你想怎么样？”颜希文当然知道莫云不安好心。慢慢往前走了几步，他把手放到了枪上，眼里流露出杀意。这眼神颜雨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
    “爸爸，我没事。”她的声音有些虚弱，这一晚上，莫云只给她喝了一些水，什么都没吃。
    “颜伯父。”莫云见状接茬道：“你不要紧张。你看我只是绑了你的宝贝女儿一下你何必心疼到如此地步，你杀我哥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半点怜悯之心呢？”
    “他是咎由自取。”颜希文的声音冷酷无情，大义凛然：“他在太原陷害了颜家多少次，你想必心里有些数。作为中统的特务，他危害到了山西的安全。”
    “也包括你勾结日本人这件事么？！”莫云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要不是他掌握了证据，你不会狗急跳墙。算了吧，颜伯父，在女儿面前装成正义的样子，太幸苦了，我都替你累。当年张国昌偷偷把那些”
    那一刻颜希文也心虚了，莫云说的确实是实情。他为了巩固山西的地位，的确跟日本人有过密集的书信来往，那些底片最终被销毁了，但看样子，莫铭还是把证据留了下来，还传到了莫云的手里。可是他的语气里却丝毫没有透露出半点退缩：“所以你就投靠了他，还去了日本培训，成了特务？”
    “你还要往我们莫家扣屎盆子么？”莫云喊道：“你追杀我，无非因为我是军统的人，不过是借着日本人给我按个罪名，就像张国昌。这对于你们来说，太容易了。颜伯父，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何必对自己，对女儿那么不诚实。你说，她会怎么看你？”转过头，莫云问了一句，“是吧，小雨？”
    “住口！”颜希文喊了一句。颜希文一下子举起了枪，“放了小雨！”
    “我哪里住得了口啊？”莫云这时候反而笑了，让人心里发毛。他也举起了枪，再次顶住了颜雨的太阳穴。“颜伯父，这么近的距离，打偏了你女儿身上可是会有两个枪孔的，一个是我的，还有一个，是您这个亲爹的。”
    “你究竟想怎么样！”颜希文这几个字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很简单。”莫云的笑脸瞬间消失，凶狠的说道：“要你死！”顿了顿，他态度又缓和了下来：“颜伯父，你不是很爱女儿么，这个要求，不难做到吧？”
    “莫云你变态！”颜雨终于用尽力气，喊出了声，她觉得眼睛和心里一样的干涸，她无法再忍受着两个人一句又一句。“你开枪啊！莫云你这个……变态……”
    “我哪里有你那个爹变态！”莫云像是很享受颜雨的痛苦，接着不停：“明明是个伪善的小人，杀了那么多人却还要充当君子，颜雨，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还有一切和他有关的人！”
    “你不要激动！”在一旁的颜希文无法忍受看到女儿痛苦，他一直在想稳住莫云，但现在知道没有用了。他大声喊道：“我答应你的要求！我放下枪，任你处置。”
    “爸爸不要……”颜雨这句话却被莫云勒着她脖子的手掐回了咽喉。莫云喊道：“颜伯父，在晚辈面前，记得说到做到。”
    颜希文此时，只是一个想救女儿的父亲。他当着莫云的面缓慢地举起了手，然后弯腰慢慢地把枪放到了地上，又举着手站直在莫云的面前，毫无抵抗。颜雨看着这一切，她觉得窒息，无法说话，心疼得喘不过气，可是毫无办法。她不该轻信莫云，这样就不会让父亲置身如此危险的境地，也不会让莫云这样疯狂地想要你死我活。都是她的错，才让事情无法挽回。她是罪人。
    莫云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疯狂，他调转了枪头，指着颜希文。咬着牙，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