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烽烟四起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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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卢沟桥的炮响,整个山西的首脑集团都紧张了起来。这个时候,南京方面的威胁已经不是他们放在第一位考虑的了。阎锡山此时最最担心的,就是日本人对山西的虎视眈眈。所以雁门关,必须要守住!而这里最为重要的一个地方之一,就是山西的大同。
初期,大同会战是得到了各方面支持的,因为现在在中国国内所有的势力,几乎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蒋中正派了刘茂恩的河南驻军第15军前往山西支援,而八路军方面也派出了115师等几个师团增援。阎锡山本人对这次战役也比较乐观,联合傅作义等人制定了相对完整的作战方略。而这个时候,傅作义其实已经带领三十五军和日本人交上了火。
于是,阎锡山手下李服膺部第六十一军便接到了这样一条命令:至少要在天镇和阳高守三天,为西线的主力部队做好掩护工作。作为大同的屏障,这两个地方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而天镇又是阳高的前一道防线,因此,守住了天镇,就等于守住了后面所有的防线。
三天,在一般人来说或许嘻嘻哈哈就过了,但对于战场上的士兵,那是七十二小时血与死的代价!
日军的全面进攻十分猛烈,第一线伤亡惨重。每一分钟,都有伤兵不断地从前线运过来,士兵们射击到手臂都已经麻木。他们现在已经杀红了眼,就像机器一样只是不断地开着枪,看着敌人一个个倒下,也看着自己的战友血流成河。但是好在,这三天守了下来。
趴在壕沟里整整七十二个小时没有间歇,没有人有一句话,因为稍有不慎就是一条性命。但就在大家期待着的曙光终于露出了眉角,接下来的命令却让他们彻底感受到了世界的残酷。
阎锡山要求第六十一军再守三天!
面对这一命令,军长李服膺几乎要发疯,这么惨重的损失,没有援兵居然要再守三天!真是岂有此理!但是,他不敢违背最高长官的命令,就算是守不住也只能守!
其实有时候就是这样,上头的命令大多不会顾及下面的协调和难处。但军队本来就是一个强人所难的地方,它能让人们学会把所有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但上级总是会忽略这样一条规律,想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除了需要奇迹以外,还需要大家同仇敌忾,同舟共济。一旦一条线凌乱,其它全部会变成一盘散沙。
接下来,日本人像疯了一样投注了更多的轰炸机和炮火,打得国军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终于,第七天,在得不到支援以及轻敌的状况下,第400团全军覆没,天镇的最前哨-盘山-失守。于是整个战线迅速溃散,日军像是滔天的洪水直泄向西南内陆,所到之处遍地哀嚎。国军打得很艰难,却无力回天。更要命的是,日本人绕开了正面直奔雁门关外抄了后路,两面夹击使得原本还想抗战到底的希望彻底破灭。
而此时,军长李服膺的指挥所早就撤离了阳高县,拱手把整个军团丢给了敌人。他也没要按照原定计划去与傅作义部汇合,而是向西一直逃到桑干河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没有了前方屏障,大同会战的计划也很快宣告破产。日本人不费一兵一卒,向着大同长驱直入,很快就占领了所有重要城镇。后面所有的防线一也个接着一个告急,中原的局势犹如破瓦盛水,四处缺漏,根本就没办法承受奔涌而来的力道。
所以,除了溃散,还是溃散。
终于,颜俊他们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日本人打到绥远只是顷刻之间的事。连着日本铁蹄一起到达的,是先进的重型武器还有四处炸声如雷,再坚强的人看到这一番景象,都一定不会乐观,在陆地和空袭两边夹击的情况下,不论怎么安排都没有用。
但面对这种情况如果真的束手就擒,那就不是军人了。
在震天的炮火中,颜俊的团部被被紧急调派到了距离归绥不远的潞河县,和西南方向沐洲的另一支骑兵团一起为左右翼,成掎角之势互相配合,牵制敌人部分的兵力,给主力争取时间,也伺机等待他部的支援。
其实谁都明白,这种时候,这样的掩护,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去当炮灰消耗敌人的弹药,但没有人有一句反对的话,眼里染了杀气,毅然决然踏上了那条不归路。没有时间担心害怕,他们只知道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那是军人的天职!
不成功,便成仁!
县城里的萧潇知道颜俊离开归绥前往潞河的消息的时候,颜俊已经在潞河扎稳了脚跟,估计很快就能跟日本人交上手。此时一定是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不然他不会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个就急匆匆地奔赴最前线。
战场上一别,随时有可能成为最后一面!
但他也没有时间多想,因为日军的先头轰炸机一直在头顶上盘旋不曾间断,而城里的百姓也早已死的死,逃的逃。忽然间一声巨响,一颗炸弹就在离他所在地不远处轰然炸响,虽然他已经在第一时间卧倒,但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波带来的可怕后果。地面上的沙石碎片瞬间因为能量积聚飞扬四起,漫天的烟沙遮住了人的眼耳口鼻,一瞬间的惊吓让人甚至觉得心跳都停滞。
萧潇感觉到一阵耳鸣。虽然在太原也有过这样的轰炸,但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它的可怕。眼前的血肉横飞他已经顾不得了,现在他只觉得头被气流震得很重,耳朵里除了那些极高的尖细鸣响声以外再也听不见其它的东西。他使劲摇着头,可周围人说什么,他还是一点儿都听不到。这样的安静,太可怕了。
“你说什么?”萧潇旁边的一个士兵使劲儿在跟他喊话,可他只能看到那个人的嘴唇在动,可喊的什么内容,一点都听不到。他瞬间呆住了,对于一个音乐家来说,耳朵就是生命,听不见声音,比死更恐怖。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
萧潇使劲儿让自己安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屏息凝神地听着周围的声音,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一下,那是什么声音?渐渐的,耳朵里的安静开始被一点点打破,逐渐有了一些闷响,还有清微的人声,他在说什么?快走,撤退,还有呢?
“高先生!部队要撤退了!快走!”
一瞬间,他终于重新又听见了周围环境里各种嘈杂的声响,他也终于听到了一团团长使劲喊着跟他说的话。部队要立刻撤离!
“撤离?”萧潇一下瞪大了眼睛,现在撤离,那颜俊怎么办?“二团和三团怎么办?”他大声喊道。
“没时间顾及他们了。”一团长摸了摸脸上的尘土,用力拉起萧潇朝着部队撤退的方向跑去:“县里其他几个团已经开拔,旅长接到命令,立即向西南撤离。”
“不管他们?”被勉强拉着前行,萧潇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已经做了炮灰,还要丢下他们不管吗?
“没有时间了。”一团长看他不肯往前走,着急起来:“我们不能为了小股部队牺牲整个师团的力量,现在如果不及时撤退,损失更大!快走吧!”
这一点,萧潇当然明白。对于一个整体部队,每个士兵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保住最大的力量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为了一小股人牺牲一支部队,不值得。虽然残忍,但这是法则。
“别犹豫了!”看到他的表情,一团长一边顾及着周围的情景一边拉着他像自己的马跑去。旅长吩咐过,高子禾是太原派来的记者,是一定要保护好的。“更何况看现在这种状况,他们两支部队恐怕早就已经凶多吉少了!”
可听到这句话萧潇瞬间就甩开了他的手。他看着一团长冷静地说道:“团长,您先走。”
“你要干什么?”一团长拉着他不肯撒手。
“您就别管了。”萧潇倔强地拨开他的手,坚定地说道:“您带领着您的团快去汇合主力,不要再延误时机。”
“不行!”一团长拒绝得斩钉截铁。“我有义务保护你!”
“我可不是您手底下的兵!”萧潇的语气强硬,把一团长的话堵了回去,不等他再说话便牵起旁边的一匹马。这匹马独自在那里踱着蹄子,他的主人可能早已经遭遇了不测。萧潇一跃而上,马儿长长地嘶鸣了一声,下一刻就在他手里乖顺地转了方向。“团长,借马一用!”说完一夹马肚,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消失,一团团长只能把心一横任由他生死天命。他跨上自己的战马,迅速集结起自己所有的弟兄,带着他们朝着主力部队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