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还想娶别人！”愤愤地咬着牙，颜俊忽然觉得萧潇从前的“温润如玉”全部都是伪装，是骗人的！这个家伙骨子里其实坏透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伸手就想去掐他，却一不小心踩到了马蹬，惹得马儿一阵嘶鸣，在原地挣扎了起来。这一挣扎不要紧，把萧潇吓得够呛，连忙求饶。要知道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不闹了。”
    “哼，你的道歉，不可信！”
    “真的真的，我求你了，你先让我下来吧，这么着你的马也会累的。”
    看到萧潇那张求饶的脸，颜俊就真的舍不得整他了。果然不论在什么情况下自己都没有办法抗拒他的意愿。
    “咳咳，看在它的面子上，这次先放过你。”颜俊一脸正色，义正严辞地拉稳了不断动着的马匹，一下子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接着便轻轻地把萧潇也扶了下来。把马拴在树上，他虽然还是气呼呼的表情，但其实在山顶看着山下的景色，再加上萧潇在身边，他早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马儿甩了甩尾巴又踏了踏蹄子，抖了两下自己身上被弄乱的毛，又弯下头吃草，无情无绪，悠然自得，丝毫没有受旁边两个人的影响。
    好不容易脱离了束缚，这才可以好好地说话。双脚刚着到地面，萧潇就跑到了离颜俊八丈远的地方来保证自己的安全，揉着肩膀抱怨道：“真不知道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箍得疼死人。”
    “哼，不让你痛一痛，你就长不了记性。”摸着马鬃忍着笑，颜俊看着萧潇的眼睛里露出了邪邪的光，语气却是和他的话截然不同：“真是没想到，才几个月没见，萧先生居然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耍人跟玩儿似的，果然我不在你身边看着就是不行啊。”
    “你说什么呢。”被责难的人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耍他了？
    “说什么？哼。”紧接着他便一件一件地开始数：“您真是够坏的啊，先装咳嗽不舒服来博取我的同情，再利用我歉疚的心里转移话题，还想着出去沾花惹草……”
    “停！”萧潇干脆一伸手地打断了他，转而笑道：“其一，我那是真的不舒服。不错，开始我是想装来着，但后来的咳嗽确是真的，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说道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就越来越小。但在颜俊反应过来之前，他立刻就转到了第二点身上。
    “其二，你不可否认，你私自逃跑这件事，的确是你错。”
    “……”
    “所以说，就算我有错，那也是建立在你的错误上面。”
    “那……那你还乱用我的名字！”颜俊继续不依不饶。
    “你想让我被唾沫星子淹死？”萧潇白了他一眼。
    “我……”
    被这么一问，颜俊彻底沉默了。
    萧潇说的是实话。他们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太原的大街小巷，那些流言有多难听，他不是不知道。说败坏门风，没有道德，那都是轻的。以前顾及着萧潇他从来没有回家说过，但是一旦离开了颜公馆，那些话就会铺天盖地地迎面飞过来，而独自面对着所有一切有多痛苦，难以想象。
    “我没办法，只能借着高子禾的名字。”希望还能保持着最后一份联系，直到再次相见。走到山崖边，萧潇蹲了下来，又坐到了地上。避开颜俊的视线捂着自己的胃，口气静了下来。“又或者你生气是因为你后悔了，不想再和我一起……”
    这样寂寥的语气很熟悉，让颜俊一阵心疼。看着安静地坐在那里的落寞背影，仿佛天地间只剩了他一个，颜俊走上前，陪他一起面对着层次分明的天地山河，再一次把他拥进了怀里。和刚才不同，这一次，很温柔。
    “对不起。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
    萧潇没看他，仿佛没有听到这句承诺。“你已经食言过一次了。”
    你曾经说，你会一直在那里，等着我回头，所以我相信了你，并且不由自主地坚信不疑。可是等我回头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你。
    “我知道。但我依然希望你相信我。”
    颜俊此刻只觉得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他知道萧潇的性格。自高子言死了以后，他不再去相信可以获得的幸福，因为他不敢。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所以不远万里地到了这里。
    但他终究还是害怕的，自己没能给他最想要的安全感，没有能够让他无所顾忌地去追求幸福。
    可是萧潇的答案，却完全在意料之外。
    “好，我相信你。”仰头靠在颜俊的肩膀上，他的答案没有一点犹豫，抬头瞟了一眼旁边人的脸笑道：“我既然相信了你第一次，就会再相信你第二次。”
    抱着他的手僵了一下。听到这句话颜俊才明白，自己从前根本就没有了解过萧潇。他固执，敏感，或许还有作为音乐家的神经质。但这份固执和敏感，同样放在对自己信念的坚持上。一旦认定了就会不管不顾，无条件的相信。
    他其实根本不是相信自己第二次，而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
    “萧潇，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了。”抱着他，颜俊只能叹息。
    “你要是觉得歉疚，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吧。”萧潇轻轻握住了颜俊微凉的手，像是想要借此传递些什么。只不过这个时候他狡黠的表情，别人是看不到的。
    “你说。”
    “以后，不要再乱吃醋了。受伤的人真的是我……”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故意用那个小丫头气我，我怎么可能这样！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没想到你会选记者这行，还整天战场上跑来跑去。”
    “你以为我愿意。”萧潇无奈地叹了口气，“只不过除了报社，我想不到还有收集你驻军所在地更好的方法。更何况老张死了以后，馄饨铺子就关了门，我总得找个营生不是？”
    看了一眼身旁的颜俊，他继续说道：“当初你说走就走，还让我不要找你，真不知道你藏的什么心思。不过我知道，你肯定还是去了部队。”
    “为什么？”
    “哼，你当我傻么，你要是没去部队报到，早被当成逃兵枪毙了！”
    “这倒是。”颜俊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像想起什么一样看了看萧潇的脸，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低下了头，没再说什么。
    看出了他的心思，萧潇轻声说道：“你放心，你父母很好。”
    “谢谢。”笑了一下，颜俊露出了明显的安心。“我知道，他们肯定要骂我这个不肖子的。只是这次出来，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在战场上这么久，他也算是看透了，在生死面前，其他仇恨，都是过眼云烟。
    “别说傻话。”萧潇心里一紧。报效国家，那是应该，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真的说到这里，想到真正要面对的东西，他还是会害怕。
    “不是傻话。”知道他在想什么，颜俊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有些事总归要面对的。“日本人现在一直在缓慢地向西推进，在雁门关地带布置了重兵，觊觎中原的目的很明显。去年11月策动五省脱离国民政府的时候估计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中原的这一仗，恐怕在所难免。”
    “的确不容乐观，”他是对的，有些事的确逃避不了。“我上个月看过一篇我们主编写的报道，去年六月北平的失守，对国内的影响很大，现在谁不是人人恐慌，但政局呢却整个就是一盘散沙。”
    “记者大人看得很清楚嘛。”
    “都是被逼出来的。”萧潇笑道：“太原的轰炸从去年开始就没停过。我们这帮记者虽然成天也是成天提心吊胆，但是还是要坚持在一线提供最新的事实情况不是？”
    “嘘……”
    忽然压低了声音，颜俊按着怀里的人就伏到了草丛里，迅速从腰间抽出配枪小心地盯着山下，神情严肃，一动不动。顺着他的视线方向萧潇悄悄地抬起头，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远处山脚下，十几辆插着太阳旗的运输卡车顺着蜿蜒的公路盘旋而行，车顶站的卫兵每一个都举着枪惊醒地看着周围，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立刻反击。
    “日本人的运输队。”颜俊稍稍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围的情况，估摸着他们应该不会发现自己，也就稍稍定下了心，但依旧举着枪绷紧了神经。“他们现在在这里大量屯兵，其目的已是司马昭之心。”
    “那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