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刑讯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萧潇被绑着坐在那里，手脚早就已经麻木了。克制着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和恶心的感觉，只觉得时光漫长，永无休止。一整个晚上，他都很想直接昏过去，可每次意识模糊的时候，都会被人强行弄醒，然后便又是一轮眩晕。这种痛苦，比身上漫过的刺痛更让人无法忍受，那是一种延绵不绝的，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折磨。
    忽然一个阴影挡住了灯光，让他眯起了眼睛。眼前又出现了那张森冷的面孔，原本还浑浑噩噩的神智又一下子回了过来，一阵恐惧袭过心头。握紧了拳头，他的脸上却没有显出半分多余的表情。
    “哼。”莫铭盯着萧潇，一脸的冷笑。“这一晚，过得怎么样？”
    萧潇没回答，只是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他咬着自己的嘴唇，闭上眼睛侧过头不再去看莫铭，使劲克制。虽然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但此时他心里想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能被他利用。
    “不回答？”莫铭笑了出来，显得很感兴趣，故意拖长了声音。“那今天我们就不怪外抹角了，来说点明白透彻的。嗯……确实有意思。你和颜大少爷，还真是挺像。”扫了一眼萧潇身上的伤口，移开眼神，盯着自己的手指尖，莫铭继续说道：“不过，要是外人知道了你们的关系，大概会大吃一惊呢。”
    听到这句话，萧潇的眼皮颤了一下。
    莫铭却像没有察觉似地，依旧淡然地说道：“呵呵，你们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呢。不过萧公子，你想必知道吧，你的颜大少爷可是对你……用情很深呢。”
    瞬间睁开了眼睛，萧潇看着莫铭的眼神里居然透出一股威胁，看得莫铭心里顿了一下。但是他立刻又恢复了镇静，对于“犯人”，莫铭毕竟看得太多了，而他的手段，也不是常人能够比得上的。
    轻笑了一下，直视着那双眼睛，莫铭弯下腰，捏着萧潇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道：“害怕了？这样看来，襄王有梦，神女也不是无心啊……只是不知道，谁用情更深呢？我们要不要试一试？”说完，那人脸上笑容浅了下去，他直起腰，道：“你看起来也休息够了，我们再开始好不好？”说完，便站起来，看着旁边的宪兵，命令道：“带他去刑讯室。”
    “是。”
    门口守卫的宪兵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站在萧潇两边，很粗鲁地松开绳子把他拽了起来。
    绑了一晚，萧潇早就没有了招架的力气，只能任由着他们连拖带推搡。可刚站起来，膝盖便受不住，双腿一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这一下，一阵更为强烈的疼痛便钻心刺骨地袭来。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喘息。勉强用手支撑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就一颗又一颗地滚落下来，无情地砸碎在了冰冷的青砖地面。
    看着他这个样子，莫名不屑地说道：“哟，之前还夸过你，这样一来就不行了？”说着，带着笑容走近他，蹲下来在他耳边说道：“要是受不了，就趁早招了吧。也省的受苦，让有些人看着还心疼。”
    “我……不知道……”咬着早已斑驳的嘴唇，还是这几个字。
    说罢直起身，莫铭又恢复了严肃，收敛起笑意，道：“绑到刑架上去。”
    “是。”
    看着几近昏迷的人被绑上刑架，莫铭走到他面前，声音冰冷彻骨。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
    “我不知道。”
    萧潇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居然浮起了一丝笑意，衬着黑暗牢房里摇曳的火光，让人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哼，看来昨天晚上你还是没有想清楚。哦，我想起来了，原来你不喜欢温柔的手段啊。那我就让你好好清醒一下。”莫铭注意到了萧潇的表情，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轻轻地朝旁边的刑架看了一眼，吩咐手下：“先给他十鞭子。”
    “咻、咻、咻……”
    听着鞭子在空气中呼啸了几下，紧接着便是一阵钝痛贯穿了整个身体。萧潇不由地哼出了声。
    只一下，一道鞭伤便狰狞地横亘在那里。这种痛苦，让他不由地想要蜷缩起来，可是被绑着，却整个人都身不由己，只能任由伤口生生地暴露在空气当中，伴随着寒冷和灼热，冰火两重天。萧潇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嘴唇早就咬得流出了血。他觉得身体里的各个器官都好像在震颤，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可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紧接着的第二鞭便跟了上来，再是第三鞭，第四鞭……
    不过，接下来的那几鞭子，却好像没有第一下那么疼了。
    听着一下又一下的鞭响，他感觉到自己紧绷的身体逐渐的麻木，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忍受，只是一下又一下机械地被迫接受。他闭着眼睛，强行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呻吟，却想到了那张玩世不恭，时而温和时而倔强的面孔。
    疼痛多了，也便麻木了，便好像慢慢地能够忍受，就像习惯了一样。
    十鞭子抽完，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牢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但这一停，却相反带回了更多的疼痛。刚才麻木身体上的感觉，像是都积累在了那里，像开闸的水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更加深刻地刺激着神经细胞，让萧潇不由地重重地喘息了一下。这个呼吸声在牢房里回荡着，听得格外清楚。
    其实再怎么习惯，那也还是疼痛，自己身上的疼痛。
    看着萧潇这个样子，莫铭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强行掰过他的头，声音依旧森冷：“醒了没有？还是依旧期待着你的颜大少来救你？”
    “哼。”萧潇的耳朵其实被刚才这一阵鞭子早就抽得嗡嗡作响，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力气，对着莫铭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看来，我真的是低估你了啊。”莫铭倒是丝毫不介意，反倒松开了手。
    “嗯，让我想想，你不听话，这可怎么办呢？”
    像是思考了一会，莫铭忽然笑了，这个笑容，看得萧潇一阵心惊，心里漫过一阵强烈的不安。他想做什么？
    “我听说，萧公子以前，是一个小提琴家。但是后来为什么不拉琴了？”
    萧潇撇了撇嘴，他现在很想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但手脚都被绑着，只能被迫听着莫铭轻薄的言语。
    “不干你的事。”萧潇忍受着，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几个字。
    “哦？”莫铭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那干谁的事？”
    闭上眼睛，萧潇没有再理莫铭。他使劲儿想要忽略莫铭的话，但这些言语还是不受控制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莫铭凑近了他的耳边，悄声说道：“当年下令的人，可是叫做颜希文呢。”
    萧潇不可置信地睁开了静。看着莫铭，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哟，看来颜大少爷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啊。”莫铭一脸惋惜的表情，道：“真是可怜啊，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不得不替朋友背这个黑锅。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住口。”萧潇摇着头，他不相信。
    “你还真是和高宇轩很像呢，尤其是在受刑的时候。”莫铭继续说道：“只可惜，你不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女儿听说是，自杀了？”
    “住口……”有些激动，他依旧不断地摇着头。
    “啧啧，真是可惜啊，这么一个妙龄少女，正是美好芳华。这么样的家庭，只因为一道命令……”
    “不……”萧潇眼神里流露出绝望的情绪，看着莫铭，尽是哀伤。
    可是莫铭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用一种审判者一样高高在上的眼光冷酷地盯着萧潇，语气越来越戏谑讽刺和嘲笑。
    “高家算是都绝了呢，只剩下你这样一个外人了啊。可是，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拼死保护的这样一个外人，却爱上了他们的仇人……而且还是作为同性……”
    “我没有！”
    “没有？是没有辜负高家？还是没有爱上颜俊？”
    “不，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不是背叛？不是爱？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忘恩负义之徒！”
    萧潇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他浑身都在发抖，忽然觉得很冷。血顺着他的嘴边留下来，一股腥味弥漫在口腔里，让他更觉得恶心。恶心，自己真的是很恶心啊。
    呵呵，这个世界，真的是何其的恶心。
    “这样子，你还要包庇颜家？”莫铭没有再笑，只是安静而耐心地等着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能看得出来，他的“犯人”已经快要崩溃了。
    牢里，只有烧着的火焰偶尔发出一两下轻轻的噼啪声响，空气静谧得有些诡异。没有人再说一个字，仿佛都在期待着什么，却又像什么都没有。
    有些黑暗，漫无边际。
    有些残酷，永无止境。
    有些希望，却飘渺虚无。
    “我……不相信你。”
    许久，沙哑而颤抖的声音才又在牢房里突兀地响起来，却不是莫铭想要的答案。
    莫铭的眼里闪过一丝残酷。
    “没关系，有的是时间让你相信。”他没想到区区一介“音乐家”会这么倔强。这个颜家大少爷还真是有些本事。不过既然这样都没有用，看来还是只能用原始的办法了。这样想着，莫铭反倒又不生气了。
    “啧啧，这双手，真是很漂亮啊，用来做厨子，真是很可惜呢。”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莫铭握住萧潇的手，细心地观察着他修长的手指。砸了咂嘴，摇头叹息道：“嗯，手指这么灵活，在指板上，想必是人人称羡的。你还真是喜欢暴殄天物。”
    一瞬间，萧潇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莫铭握着他的手指，手上的力道在不断地加大，压抑的痛感在伴随着骨节传到全身各个地方，连同着刚才的鞭伤，让他几乎不能忍受。
    但及不上心里的伤。
    这一次莫铭并没有太过，只是一下，便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人的寒意止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
    “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十指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