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就不明白！”门口的路丹一边用一种蒙翌从来没听过的严厉口吻重复这句话，一边脱下外套，随手扔在门边的衣架上。
    这样的路丹，显得很急躁，迥异于他平时的干练沉稳，蒙翌下意识的呆了一下，收起脸上的笑容，用余光偷觑一旁的路萌。
    路萌跟没看见他求救的眼神一样，贴着墙根一溜烟的走掉了。
    蒙翌正襟危坐，不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的大错，而是路丹的表情太严肃，以至于他没办法不紧张。
    “你根本就不明白你答应了什么。”
    因为路丹的表情，蒙翌努力回想了一下，他今天好像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承诺啊？
    “苗曲走的时候，你说什么了？”路丹提醒。
    蒙翌想了想，恍然大悟中又觉得有点好笑，“嗯，我说，……说，欢迎他下次带喵喵过来玩啊。……可是这是邀请啊，怎么能算是承诺？”
    “可是你忘了你今天做过什么吗？你促进了苗曲的儿子的进化！进化！！这种时候你还邀请他下次来玩，你就不怕苗曲给你带一窝小猫崽子来？”
    蒙翌乐了，“带就带呗，反正又不费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你完全不介意今天帮助他儿子进化的事，你甚至从头到尾都觉得帮助他儿子进化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
    这话就有些莫名其妙了，“那本来就是啊。又不用我出血又不用我劳心，我连抱一抱孩子都不用，多简单啊。我觉得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我根本就不用花一个汗毛的力气。”蒙翌说到这里停一停，缓口气，“路丹，我觉得你今天才是真奇怪，我帮苗曲的儿子进化怎么你了啊，你这么大的气性？可能你眼里那就是一只猫，可那是苗曲的儿子，是人家的儿子！你知道什么是儿子吗？在我那个时候，儿子也好姑娘也罢，那都是爹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小猫的寿命那么短，你知道做爸妈的有多难受吗？我能帮一下为什么不伸手？何况这个帮，我一个大子的力气都不用花？”
    路丹被他说得腮边的咬肌逐一绷起，蒙翌下意识瑟缩，转而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事，刻意的绷直了脊梁骨，满脸挑衅的看着路丹。
    路丹叹了口气。
    蒙翌呆了呆。
    “你根本就不懂。其实我早知道你就是这么心地善良，这件事是我疏忽了。”
    路丹严肃的面庞解禁，蒙翌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全都是沧桑，不自觉低下了头，“到底怎么了？我只是觉得每个孩子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而且从原生态进化成有智商的兽人，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但是如果有你介入，就不是好事了。”
    蒙翌，“啊？我不懂？！”
    “新联邦的主要公民是猫人和犬人，我们的孕期完全遗传了原生态的时间，平均下来，在58到65天之间，一胎一般四到五只幼崽，个别多的，甚至能达到10到12只，蒙翌，这样一来，你能算出一对夫妻一年能生下多少个孩子吗？”
    蒙翌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很多，很多！你从中世纪来，人口爆炸这个词，我想你应该知道。百分之零起七的进化率也许看起来很低，分派到各个家庭头上也显得残忍，但以整个新联邦庞大的人口基数做底，这个数字很正常。它是一个调节，你可以说它是自然的选择。但是如果有你插手，去充当这个催化剂，那么这个自然调节，是要遭到破坏的……”
    “怎么可能？”蒙翌喊起来，“我才能帮到几个人几家猫啊？”
    路丹嗤笑一声，“几家？你也太小瞧你自己了，就说这个苗曲，他下次来，你说他会不会带他亲近的亲朋好友的小兽来？然后再下下次，就是他那些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再下下下次……你到时候怎么办？”
    蒙翌愣了会神，路丹的推测是很可怕的，以几何级数演化，但人与人的关系，也的确如此。
    “最怕的，还不是这些……”路丹的声音很轻微。
    蒙翌没听清，往路丹方向伸长了脖子，反问一句“啊？”
    路丹忽然坐正了身子，同时伸手握着蒙翌肩膀把蒙翌也扶得直板板坐好，“天琴星座的萨尔星是新联邦这几年才发现的新生恒星系，上面的环境和古世纪的地球很相似，想不想去玩一阵子？”
    “啊？啊！”
    路丹无视蒙翌的惊讶，他好像完全忘了一分钟前他们的争论，哈士奇气场全开，两眼发光，兴致勃勃，“根据核纪年法测算，萨尔星的年龄大概在40亿年上下，上个月回来的科考团带回来的资料显示，那里现在还是裸蕨植物的天下，没有进化出有高等智慧的动物，怎么样，不动心吗？”
    蒙翌耸开路丹的钳制，抬手捏了下自己的脸，又捏了一把路丹，“你神经啦？没事乱怂恿什么啊？旅什么游啊？”
    “怎么是乱怂恿呢？”路丹一脸委屈，“我真觉得那很漂亮，科考团带来回的三维全息你是没看到，军部十个有八个都想搬去住了。”
    “真的？”
    “真的！”
    “真的，我还煮的呢，路丹，你真把我当小孩耍吗？”
    蒙翌站起身居高临下双手掐腰，还别说，这个姿势看路丹还真是——爽。
    路丹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慢吞吞的把双手十指都伸出来，然后互相扒拉伸直又曲起，好像很认真的在算着什么，半晌，他算完了，“我进化的时候骨质测定是32岁，之后在学院里待了三年，再之后我用了十五年从少尉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这么算起来，我的确是一条老GermanShepherdDog了哦，蒙翌小主人……”
    蒙翌冷哼，“穿越出来的起步价，你也好意思算进去？那我也会加，本人出生年1987，正宗的二十世纪八零后啦啦啦啦！”
    路丹肃然起敬，“哦，蒙翌老妖精……”
    ？？
    ！！
    这丫怎么能这么无赖，蒙翌傻眼了。
    这样僵了小半天，路丹又蹭过来，“去吧。”
    “去哪？”
    “萨尔星。”
    “为什么啊？”蒙翌这回是真的有点奇怪了。
    “我喜欢那，但是去不了，你去帮我看看呗。”
    “你真是，裸蕨啊，到你卸任他也进化不成被子吧，你急什么啊？”
    路丹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正好你也躲开苗曲下次登门拜访嘛。”
    蒙翌这回是真的笑出来了，气笑的，“我说至于吗，为了躲个苗曲，我就得，得跑到外星球去？”
    “不然你用什么做理由呢？你心太软了，我不信你会忍心把苗曲关在外边。”
    这倒也是，蒙翌没声了。
    路丹再接再厉，“萨尔星的二次科学考察兼永久居住评估测算委员会后天出发，这个理由很正当——你要赶时间。”
    蒙翌咬住嘴唇，路丹再加最后一把火，“而且如果这次评估萨尔星不通过的话，那么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去了哦。”
    蒙翌默了许久，衡量再三，终于犹犹豫豫的出声，“全息摄像，我能看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