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查的工作进行的很不顺利。

    如果对外公布事实，肯定会闹得人心惶惶。

    要说调查外来人口吧，这大腊月的谁还肯出来打工走动？

    要是说有什么盗窃的案子发生吧，谁也不想沾这事儿。不知为什么，现在人的素质没见好多少脾气都一个个大似天了。要真是有一两个被盘查的自尊心受不了了，静悄悄地找根绳子死在公安局门口，那公安局门口还不闹得鸡飞狗跳的？

    不管话怎么说，工作还是得正常进行。

    十二月初十，天气晴，有风。

    王风把自己大衣的领子竖了又竖，顶着寒风顺着幸福街慢慢向前走着。脚下的靴子踩的积雪咯吱咯吱地直响。

    幸福街名字不错，可就是有点讽刺。因为这个街上住的全部都是穷人。外来打工的，做小生意的，收废品的，要饭的，偷东西的。。。。。。三教九流各行各业地人差不多都聚集在这个地方了。

    幸福街的中心，有一家拉面馆。

    很小很小的铺子，外面放着拉面的案板和煮面的铁桶。里面的地方也不过才勉强放开六张桌子。墙壁上因为长时间没人清理，已经积满了一层厚厚地黑渍。

    “王哥，又来吃拉面？”拉面的伙计正起劲儿的拉着面，看着王风晃过来急忙热情地打招呼：“今天还是老规矩？”

    “不了，”王风嗓门提高了一个度，顶峰说话真费劲：“今天不要香菜，多放点辣椒吧。天气冷，吃点儿辣的暖和暖和。”

    “好嘞，您先里边请。自己找座儿。”伙计顺手把刚拉好的面甩进桶里。

    王风随便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习惯使然，他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

    吃面的人寥寥无几，可能是因为太冷的缘故。

    其中有一个吃面的顾客引起了王风的注意。

    那是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头发弄得很新颖，像某个韩国明星。上身穿了件紧身的黑色小西服，里面是同样黑色的衬衣。领口大敞着，露出前胸大片的皮肤和精巧的锁骨。下身穿了件紧身的黑色休闲裤，脚下蹬着双板鞋。这时候他正右手弹着烟灰，左手讲着电话。就连跟前放着的面快凉了都没太在意。

    这种装扮在幸福街很少出现，在人们的印象中也只有晚上八九点钟的综艺节目里才会出现的人。所以进店来的顾客多多少少都会打量上一两眼。不过这个男孩子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声音低低的讲着电话。

    王风所注意的，并不是男孩子的装束。因为他不住在幸福街，而他和幸福街的住户也不是一个级别。所以男孩子的这种打扮对王风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真正引起王风注意的，是男孩打电话的内容。

    “昨天搓了个佛爷，红花不过三整儿。今天打算在踩摸踩摸，不捧出个金叶子来我不撞墙。”男孩熟练地弹了弹烟灰：“谁让他砸自家招牌的。碰见我算他命大，要碰见三姐那个脾气，两只筷子早就废了。”

    王风听得直皱眉头，这孩子一嘴的黑话说的真溜。

    翻译过来就是昨天黑吃黑偷了个同行，才偷了三百块钱，今天打算再看看，踩踩点儿，不偷到一千块钱我就不收手。两只筷子的意思就是两只手。

    “师傅，结账。”男孩顺手把钱放在桌子上，起身走了。

    王风一闪身跟了出去。

    拉面的伙计就觉得眼前一花，等再端着拉面进来找，王风连影子都没了。

    王风跟着男孩往东走了大概有一百多米。

    男孩往前走着走着突然又折回来了。王风心里一紧，难道被发现了？随后若无其事地拐进了旁边一个楼道。

    没想到男孩直接走到一个要饭的老乞丐面前，在他面前的破搪瓷茶缸里放了几个一元的硬币，嘴里还嘟囔着：“你老东西也不容易。”

    乞丐整蓬头垢面地躲在一个小墙角里，避风又能晒着太阳。闭着双眼似眯似合。突然开口说话了：“小兔崽子，今天别扎了手。”

    “什么意思？”男孩楞了一下。

    “没什么意思，”老乞丐换了个姿势，压低了声音：“后边有庙，先烧香。”

    男孩咬了咬嘴唇：“好大胆子，骑到小爷头上来了。”

    “别慌，”老乞丐换了个口气：“昨天你闪了人家一对儿招子。人家正派人到处找你呢。”

    “我还怕他们？”男孩的口气里满是不屑：“我不怕他来，我还怕他不来呢。”

    “安子，不是我多嘴，”老乞丐叹了口气：“枪打出头鸟，有些时候别太招摇了。倒不如多做点好事。比如多给我点钱什么的。”

    “滚蛋吧你，”安子撇了撇嘴：“今天小爷已经大发慈悲了。你老东西别贪得无厌。”

    “贼小子，”老乞丐脸上有点儿泛红：“没听过一句话吗，好人有好报。”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想做好人。”安子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还有，奉劝您老一句，孔圣人说过，老而不死是为贼。”

    “哎。。。。。”老乞丐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看着安子已经走远了，也只好把话咽回去。

    王风这才慢慢走出来，摸了摸衣兜，掏出来几十块钱的零钱全都给了老乞丐。不知道为什么，王风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老乞丐半眯着眼盯着王风背影看了半天：“这个警察我好像在哪见过。。。。”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由西向东梦地吹了过去。

    老乞丐打了个激灵，随手凌空一抓。反手在鼻子下面嗅了一嗅，大吃一惊：“色白，味辛，去势刚猛。怕是要出大事。”随后呼了口气：“不过凭安子的伸手应该没什么问题。”随后眉头一紧：“不对，我总觉得不对，肯定是漏了什么。。。。”

    老乞丐一下子在地上窜了起来，像兔子一样就顺着二人的方向追了过去。空气中只留下他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几个字：“那个警察。。。。。”

    安子慢慢地向前一步三摇地蹭着，王风在后面也不紧不慢地跟着。

    刑侦队长想要跟踪个人还是很容易的。毕竟这是吃饭的本事。

    安子突然停了下来。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不过他

    的双手摆在身后可没闲着。

    双手虎口相对，两个食指向下伸出。大拇指外翻，其余手指卷屈向内握成拳

    头状。

    这是做给王风看的。

    王风塄了一下——大山手。

    大山手是黑道上的特殊手势之一。意思是大家都是拜山头的同行，后面的仁

    兄别看走了眼。

    王风轻轻咳嗽一声：“岭上处处开花，流水何处安家？”

    这也是黑道上老一辈传下来的特殊语言，意思是问大家都是同行，你是哪个

    部分的？因为太过文雅。现在的社会再说这些就有些怪了。所以都改成骂娘的话

    或者其他的了。

    而安子懂得大山手，所以王风才用老黑话试探。

    “山前枯草千束，莫管哪缕发芽。”安子头都没回，张口说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是我小门小派不植一提，阁下不要问了，咱各走各的。

    王风还想说些什么，旁边一个小胡同里闪出来几个人影，受里都拿着家伙。

    也不说话直奔安子就下手了。

    首当其冲的是个小瘦子，手里的钢管儿‘呜’的一声照着案子的头就砸了过

    去。

    安子向后一闪。

    ‘光当’一声，钢管儿砸在地上。安子随后抬腿在小瘦子的手肘狠狠一踩。

    ‘嘎巴’，小瘦子的胳膊就断了。小瘦子疼的脸上的肌肉都变形了。却没发

    出一点儿声音。就势一滚，躲开了安子踹向他脑袋的那只脚。

    随后几个人立刻就冲了上来。有两个直接就奔王风去了。感情把王风当成和

    安子一伙的了。

    王风也不着急，一边和那两个人纠缠一边偷偷观察着安子。

    围着安子的有四个人，可是安子却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意思。

    飞腿，出拳，提腰，撞肘。动作一气呵成。很明显是个练家子。

    大洪拳，小洪拳，空明拳，摔碑手，罗家弹腿。。。。。。王风感叹这孩子

    学过的武术套路还真杂。有几招自己都看不出是什么来路。王风心里有了底，不

    过疑问也同样水涨船高。

    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人收拾了。王风没下死手，不过也该够那俩人在医院躺

    上个三四月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扎手。”随后这几个人飞似地就逃跑了。王风可没有继

    续追下去的意思，因为正主还在眼前。

    安子也没追，孩子气的比了个中指。转过头来问：“您到底是哪一路的？一

    身散打工夫可真不赖。”

    王风笑了笑：“小兄弟不是都已经说了嘛，山前枯草千束，莫管哪缕发芽。

    ”顺手抽出一支香烟递了过去：“可以吗？”

    “切，”安子顺手接过来自己点上：“哥哥这人爽快。小弟眼拙。哥哥今天

    晚上有时间吗？”

    王风想了想：“应该是有时间。怎么想盘盘道？”

    “不敢，”安子摇了摇头：“哥哥要是有时间的话，今天晚上红袖添香，到

    了找他们经理就说是小瑞的朋友。”

    “红袖添香到是个好地方。”王风眯了眯眼：“不知道是庆功宴还是鸿门宴

    ？”

    “什么宴不宴的。”安子笑了笑：“就算交个朋友嘛。弟弟我还有事儿，那

    就晚上见喽。”说完转身要走。

    “哎，”王风叫住安子：“你就这么走了？”指了指地下：“那他怎么办？

    ”

    地上躺着个小瘦子，看样子已经疼昏过去了。

    “哥哥放心，”安子边走边说道：“你还怕他醒过来不认识回去的路吗？”

    王风摇了摇头，转身钻进胡同。

    安子转身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六哥，我是安子。今天晚上帮我留个房

    间。”

    另一方面，王风也掏出手机拨了出去：“小吴？在单位吗？今天晚上和我出

    去有点事情。。。。。不是应酬。。。。”

    或许是小吴太罗嗦，王风聚精会神地听着手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瘦子已

    经悄悄地站了起来，换了只手拿钢管。悄悄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恩，我知道。。。。”王风不住地点头。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点都没有预

    见。

    小瘦子抡起钢管儿狠狠地照着王风的头上砸去！

    ‘噗噗噗，’三声破空的声响。

    小瘦子应声倒地。手脚不住地抽搐着，喉咙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王风拐进了另一条胡同，才闪出一个人的身影。

    “嘿嘿。。。。。”老乞丐趔开一嘴的黄牙：“好人总是有好报。”说完也

    慢悠悠地走了。

    在小瘦子的喉管，颈部大动脉和太阳穴这三个部位，深深地嵌者三枚一圆的

    硬币。由于力道过大的原因。三个硬币只在外面露着一个亮闪闪的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