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不速之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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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村中的人来往甚少,除了看病,也很少见他出门,总是一个人呆在家中。收留我就跟捡了只小猫小狗差不多,纯粹是因为寂寞。我天天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吃多了总得帮人家干点活。他生活简单,采药,看病,吃饭,睡觉。我踮着脚尖围着他转,学有一技之长,也好混口饭吃。
    “哥哥,这是什么?”
    “这是夏枯草,能清火明目,祛风止痛。”
    “哥哥,这是什么?”
    “这是天南星,治中风,咳嗽,半身不遂。”
    ………………………
    ………………………
    也不知他的医术是谁教的,一个半大的少年,呆在这深山荒野,总是让人好奇。可惜我只是个孩子,不能问太多。而他话也极少,若非我说上几句,他就跟个木头人一样,半天也不会吱上一声。想是一个人清冷惯了。
    天气渐寒,一日冷过一日。翠色的竹子端也冒着青黄。满山的绿叶瞬间枯老,一夜之间晕黄了头。像是有手轻轻拂过,黄叶哗啦啦地落了一地,满眼萧索。湛蓝的天空澄如镜,不含一丝杂质。
    最喜跟他一起上山采药,我不识得那些草药,却认得满山红艳艳地果子,像佛珠一样的红果,像玛瑙一样的红枣,成串的紫葡萄,黄橙橙的野山梨…人说靠山吃山,这倒不假。每次他去草药,背上的药篓里,半筐是药材,半筐是我的果子。
    一次他去挖一株草药,把我放在一旁,我见旁边有一棵野山楂树,自己跑了过去。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碎石上,身子一歪往山下滑去,我大惊,“哥哥。”
    他一听,丢掉手中的药材,足尖轻点,凌空飞来,我愣愣地望着他,全然忘了自己还在往下山崖下滑落。那一刻他犹如从天而降的神,将我从危难中救了出来。他紧抱着我,足尖踩在一块凸起的崖山上,身形一起一落,片刻间已在平地之上。他把我放在地上,脸色发白,“小丫头,你没事吧?”我哇哇大哭,不是因为受惊,而是因为我想回都回不去。
    此后那年他再没去山上踩过药。清霜一过,凌寒继至。山风呼呼地吹着,冻得我足不出户。我的山果就那样被风雪扣压留在了山上。
    鹅毛般的大雪翻飞着落下,铺了一层又一层。整个世界一片银白,只剩下院前的那几株梅花,傲然挺立。白如玉,红似血。凌寒飘香,疏影清雅。
    “幽谷寂寂,琼影依风痕。淡眼相识雪里去,花中独伊人。”他从屋中走出来,抱起我,擦掉我手上的雪,“小丫头,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唤你楼伊雪可好?”
    我拍了拍手掌,将冰凉的小手捂在他的脸上,真暖和。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楼风痕。
    冬日里闲来无事,人也变得越发懒散。
    他握着毛笔,教我写字,一个冬天,我也就只学会了“楼伊雪”三个大字,识字倒是不难,也多亏了当年我深厚的古文功底。(当年语文不好,背诵默写总是出错,语文老师罚我抄文言文,每篇五十遍…天空一群乌鸦飞过。)
    我常常趴在凳子上(我也想知道小孩子为什么不喜欢坐,而喜欢半跪在哪里)望着院中的他,一身单衣在风雪里练剑,而我也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踏雪无痕。
    转眼间又是一春,和风吹醒了山野。桃红柳绿,四周清新妩媚。脱去了厚厚的冬装,一身单衣的我站在园子里扭来扭去,别误会,我可不是想去扑蝴蝶。
    一日,我正在睡觉,外面突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忙从床上溜下去,赤脚跑到门外。许多人挑着担子走来走去,还有几人在锯着一根木头。“哥哥,他们在做什么?”
    他弯腰抱起我,让我坐在他的膝上,拿起方大婶做的布鞋给我穿上,“建屋子。”
    建屋子?这里是半山腰处地一块平地,翠山环抱,绿荫遮影,很是静谧,难道也有人看中了这块宝地?“哥哥,是给雪儿建的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过些时日你就知道了。”
    难道他要娶亲?可也没见有媒婆来啊。从小指腹为婚?想着不禁有些神色黯然。这么暖的怀抱从今以后就要属于别人,还有一个后娘,这日子凄惨啊。
    我跟在那群工匠身后,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可他们都摇了摇头,一问三不知。倒是那个管家还很随和,说屋子是他家公子的。我又问他家公子是谁,他总是不肯说。那些能工巧匠真是手艺高超,一座古代的木屋短短几日便在我的眼下初见雏形。木做的柱子根根圆润光滑,木窗上雕着细花纹。倒是比楼公子的屋子更显得精致宏大。屋子依山而建,旁边还有一个亭子。成箱成箱的东西被运了进去,外面也栽上了许多花儿,一时间姹紫嫣红,很是美艳。
    “哥哥,那是谁的屋子?”别人占了他的地盘,他好像完全不在意。每日依旧守着那些草药,只是不练剑了。
    “梦公子的。”
    “梦公子又是谁?”这个梦公子,肯定很有钱。
    他沾湿了丝帕,擦了擦我的脸,“梦公子就是梦公子,雪儿还小,等雪儿长大了,就知道梦公子是谁。”
    屋子建好了,工匠也走了,那个人还是没来。渐渐的我也没了兴趣,整日跟着他往山上窜。在高楼大厦里困得太久,突然回归到了自然,再加上小孩子的天性,一切都觉得很是新奇。
    一日,他抱着我从山中归来,我手上拿着一个柳枝编的花环,上面还缀着一些桃花。我趁他不注意,将桃花洒在他的发上,独自乐个不停。“雪儿,又在使坏?”
    又被他发现了,我连忙把花环戴在他头上,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哈哈,楼公子这一身装扮,可是让朔某大开眼界。”我扭头望过去,才发现院中多了几个人。
    他放我下来,毫不介意地拿下身上的背篓,摘掉头上的花环,“你来了。”
    我仰头望着那个男子,他一身紫衣,足蹬一双黑靴,绣着金边。衣袍上刺着繁芜华丽的图案,腰间的佩戴上,挂着一块上好的白玉。富贵逼人啊,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有权有势。他和楼公子年岁相仿,看上去却有些风流不羁。他见我盯着他,笑盈盈地问了句,“这谁家的孩子,长得跟猴子似的。”
    “你才是猴子。”我毫不示弱地回了句,这个家伙竟敢说我长得像猴子,这方圆百里,好吧十里,哪个见我不夸我长得俊。我坐看右看,话说穿越过来以后,我还真没见过自己长什么样子,不行我得找个镜子好好照照。
    楼公子拉了我一下,微微一笑,“这是舍妹。”
    “有趣,有趣,你啥时候多了个妹子?”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你长得真丑,还没猴子好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不屑地将脸扭向一旁,长得还算周正,只是羽翼未满,到学会了作威作福。
    果不其然,他的脸色一沉。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婢女掩嘴轻笑,他弯腰看着我,“我长得很丑吗?”
    我拽着楼公子的衣袍,摇了摇头,“很丑,吓死我了。”说着往后退了几步,装作很惊慌的样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僵住了。那几个婢女笑得花枝乱颤,他哼了一声,甩袖在亭中坐下,手指着我,“你,不许过来。”
    楼公子摸了摸我的脑袋,嘴角上扬,“雪儿,你在这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我点了点头,那几个婢女见楼公子走了,齐齐围了过来,“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楼伊雪,姐姐长得真漂亮。”
    几个婢女一听,掩嘴巧笑,一个绿衣女子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这丫头,小嘴可真甜。桃红,去把咱们今日带来地糕点给她拿些。”
    “谢谢姐姐。”我拿着纸包里的糕点,兴冲冲地往亭子里走去。
    “谁让你过来的,回去回去。”那人见我,眉头一皱。
    我将纸包递给楼公子,攀着桌子坐在了石凳上,“哥哥,给你吃。”
    那个人一把抢过糕点,“你这丫头,谁让你进我的亭子。”
    “我不叫‘你’,我有名字。”我盯着那包糕点,早知道就吃几块再拿进来。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了,我就把它赏给你。”他提着那包糕点,有些洋洋自得。
    我又从石凳上下来,转身往亭子外走去,“赏给你了,我不要了。”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生来肯定没受过什么打击。跟我斗智,做梦去吧。
    我刚走到台阶上,一阵风闪过,我已被他抓了过来,“你说不说?”他身上的味道真香。我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直接喷在他脸上,他手一松,我跌落在地。我咧了咧嘴,却没哭,扭头望向楼公子,他竟然混不在意。我生气地跑了出去,回头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掏出绣帕擦了擦脸,“你给我站住,还跑。”
    楼公子伸手相挡,“舍妹年幼无知,无意冒犯梦公子,还望梦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原来他就是梦公子,哼哼,等他哪天走了,我一定要霸占了他的亭子,再霸占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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