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忍啊。”
    蒋青皮笑肉不笑的把气喘吁吁的白小忍迎了进来，懒的泡茶，就把苏九天喝了一口的杯子，又重新放在了白小忍的面前。
    “来，小忍，先喝口水，你奶奶的病怎么样了？”
    蒋青佯作担忧。
    怎么说，他只是白氏医药的暂理老总，白小忍才是正主儿，蒋青表面上要做个忠厚长者。
    白小忍狐疑的看着蒋青的友善态度，刚刚还二话不说的挂了电话，现在怎么又笑脸相迎？
    白小忍想不通蒋青的心理，也没空闲去琢磨，费事儿，白小忍喘了几口气，端起杯子，大大的灌了口水，稳了稳情绪。
    “舅舅，医生说，奶奶的病，能治，但是需要钱。”
    白小忍咧嘴，有些愁苦又有些欣喜的笑了笑，非常真诚的撒了个谎。
    白奶奶的肝癌入了晚期，哪里还有救，但白小忍怕说了实话，蒋青不肯掏钱。
    蒋青哦了一声，一拍大腿，也笑道。
    “好，能治就好。”
    “舅舅，医院太烧钱了，奶奶的存折已经见底了，我是来借钱的。”
    白小忍也不拐弯抹角。
    蒋青一愣，臭小子，他这还被高利贷追着债，员工讨着工资呢，居然还来火上浇油。
    蒋青心里暗骂，却只是皱了皱眉头。
    “小忍，你奶奶的病重要，这钱，我能借，一定借。”
    “好啊，谢谢舅舅！”
    “但是，小忍，这年头医药公司竞争激烈，本年度公司也没盈利多少，可眼下年关将近了，员工的工资，奖金，设备的维修，各项开销实在是太大，我手头也没什么多余的钱，你看，要不……”
    蒋青细细的解释着，满脸的爱莫能助。
    ‘啪’的一声。
    蒋青说到一半，白小忍就大力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蒋青啰啰嗦嗦了一堆，无非就是显示他的窘迫，他的实在无能为力，白小忍听的心里一沉，白小忍不知道白氏医药的困境，只知道蒋青不会轻易借钱给他，一时怒气上涌，就打断了蒋青的话。
    “小忍？”
    蒋青一愣，白小忍这一掌拍的气势汹汹，蒋青也有些怵了。
    蒋青听人说过，白家的这个小子，是从小没爹没娘，没人管着的，性子顽劣的很，也痞气的很，才屁大点的时候，就敢拿着板砖，和那些指指点点，戳他脊梁骨，欺负他没大人帮忙的人厮打，长大了，明里是收敛了点，却暗地里给人下绊子，阴损的招儿不断。
    白家的小子，是从来都不肯吃亏，想做的事儿，也没人拦的住的。
    蒋青看着白小忍一脸的虎虎生威，横眉倒竖，想起被白小忍闹的搬走的邻里，被白小忍耍诈阴走的老师，莫名的竟有些发慌，可白小忍拍完一掌，又灿烂的笑了。
    “舅舅，不好意思，拍蚊子呢。”
    白小忍说完又坐下了，他不是来示威的，是来交易的，拍桌子威胁像是小流氓的这一套，不能用。
    “哦，哦，蚊子。”
    蒋青讪讪的跟着笑了一声，心里又是暗骂，十二月上旬了，哪里来的蚊子！
    “舅舅，既然你不肯借，那就给吧。”
    白小忍看似轻松的丢了一句话，这是交易的开始，白小忍手里握着十足的筹码，成竹在胸，白小忍认定蒋青会同意这交易，乖乖给钱，但因为白小忍还小，第一次和生意人交易相见，不免有些紧张。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小忍的指尖在微微的颤抖。
    蒋青眉头一挑，困惑，又生气，最后却笑了。
    “小忍，我说了，我手头没什么多余的钱，借不了，更给不了了。”
    “舅舅，你放心，我不会平白无故让你给钱的，这样不厚道，舅舅也不肯。”
    白小忍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了背着的包，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遗嘱拿了出来。
    蒋青看着白小忍的动作，好笑一样说道。
    “小忍，你这是做什么，你爸爸的遗嘱，我知道内容，里面可没说我要平白无故的给你钱，也没说你奶奶出事儿了，要我掏钱担待。”
    “我知道，舅舅，你看这里。”
    白小忍对蒋青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继续摊开遗嘱，一手指向了一行字。
    蒋青冷眼看着那行字。
    因小忍年幼，故由小叔蒋青暂理白氏医药，任白氏医药厂长一职，在小忍年满十五周岁时，小叔应将厂长一职移交于小忍。
    “舅舅，我的生日是十二月十二号，也就是四天后，按照爸爸的遗嘱，四天后，白氏医药就要归还给我了。”
    “……”
    蒋青一惊，这么快，这小子就十五岁了？
    蒋青又冷笑了一声，蒋青虽然经营不善，但好歹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都到这一步了，蒋青怎么会看不出白小忍的想法。
    这小子，是想拿厂长的位子，来换钱吧。
    真可惜，要是放在前几年，甚至是几个月前，这白氏医药的厂长的位子，他还真的舍不得，但现在，白氏医药就是个烂摊子，累赘，他根本不在乎。
    蒋青却还是故作惊讶的问道。
    “小忍，你这是……”
    “舅舅，你打理了白氏医药这么久，突然交出，也有些舍不得吧，舅舅如果给我钱，爸爸遗嘱的这一项，我就当它不存在，白氏医药，从此就是舅舅的个人产业，我绝不插手。”
    白小忍翻了底牌。
    白小忍不擅长交易，也不知道白氏医药现在的处境，一门心思认定了蒋青只是不愿意借钱，而不是没能力借钱，看不懂蒋青的脸色，所以早早的就把唯一的筹码扔了出去。
    说完，白小忍紧张的等着蒋青的反应。
    蒋青心里嗤笑不已，表面上却还是佯作被白小忍的提议吸引，为难的搓了搓手，蒋青眼角的余光撇到了桌案上的电话，又撇到了苏九天的名片。
    高利贷，追债。
    苏九天，想尽量低价收购白氏医药。
    蒋青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豁然开朗。
    高利贷追债，追的是钱，不是人，谁和债主有关系，能寻到踪迹，又看起来有还债的能力，高利贷的人就会追谁。
    苏九天收购，因为白氏医药是私营的，还没上市，无需政府审批，只要收购双方同意，手续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松散，收购后的钱，大部分就是流向当时的厂长的。
    他和白小忍，厂长之位，就在四天后易主，这四天的时间差，足够他扭转乾坤，从焦头烂额的窘迫，到大笔钱入账，而且一身轻松了！
    想到这里，蒋青眯起了眼睛，前途忽然坦荡了起来，蒋青狂喜不已，却还没得意忘形，蒋青知道，首先要稳住白小忍，别白氏医药还没出手，高利贷的负债还没转人，就先出了岔子。
    蒋青站起来，走到白小忍身边，语重心长的转了话锋。
    “小忍，你……唉，都是一家人，谈钱啊，厂长的位子啊什么的，多伤感情。”
    “舅舅？”
    “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找公司的几个员工商量商量，想想办法，看看，这工资，能不能来年再发，这里有张卡，里面还有几千块钱，你先应应急，我手头宽裕了就联系你。”
    “舅舅，这……”
    “小忍，你放心，啊。”
    蒋青拍了拍白小忍的肩膀，一副宽宏大度的长者风范。
    白小忍揣着蒋青硬是塞过来的卡，愣了好一会儿。
    事情发展太出乎白小忍的预料，白小忍再聪明，总归才十四岁，人情世故懂，人心叵测懂，但尔虞我诈，尤其连亲人都一并算计的冷血，白小忍却还懵懂，白小忍不明白蒋青的欲图。
    白小忍心里忐忑，嗫嚅了几声，却都被蒋青热情的打断，只能背起包，转身离开。
    白小忍刚扭头，就被蒋青叫住了。
    “小忍，等等，这遗嘱，你拿回去吧。”
    “哦，好——啊！”
    白小忍一抽手，遗嘱碰翻了茶杯，清亮的茶水翻了一桌案，白小忍眼疾手快的抢救了遗嘱，又随手捞到了张小纸片，白小忍困惑的拿到眼前看了看。
    “离天医药有限公司，苏九……”
    白小忍一个字一个字的轻轻念着，蒋青一惊，劈手夺过了名片。
    “小忍，这生意上的事儿，对小忍来说还早了点，小忍快回去，你奶奶还等着你照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