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忘了商緘是如何的靠近自己，自己又抱持著如何的心情接受。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很安心。是一種帶著一點懷疑和不耐煩，卻如釋重負的安心。而現在……
    肖肆半靠在床上：“該過去了。你以後，也不要繼續和姓莫的來往了。”
    大哥也說了同樣內容但角色對調的話。柳擇甫輕聲問：“肖肆，你當初和二哥到底……”剩下的話在肖肆突然戾氣充盈的眼神中不得已咽了回去：“我知道了。畢竟，我和莫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恩。以後有事，你可以找商緘幫你。”
    柳擇甫淡淡地笑：“我能有什麽事呢。我只希望能像我父母一樣平平靜靜過一輩子。”也希望，你能夠過上這樣的生活。
    可是這句話，不管是商緘，還是柳擇甫在面對肖肆日益消瘦的臉龐時，都已說不出口。
    肖肆將眼神投到柳擇甫身上，定定地看，半晌，柳擇甫有點尷尬地轉了轉頭，肖肆才移開視線。
    看著秋日日漸低迷的天氣，心裡在歎息這次肖肆走了，不知下次再見，將會是何年何月。
    於是錯過了肖肆輕動的唇形，吐出一句沉重而殘酷的話：
    柳師兄，有些事不是你想避就能避開的。
    9月4日。
    天氣很難得的秋高氣爽。
    沒有雲，也沒有風。
    肖肆在機場靜靜地等候登機。沒有人來送行。他沒有通知任何人。
    柳擇甫早上在他出門前問：“今天天氣不錯，又是週末。晚上你回來我們叫上商老大和陶子小唐他們去吃火鍋吧。”
    肖肆不置可否：“到時再說。”
    商緘昨晚打電話說今天要去談個生意，對方是外地一家合資企業，實力不錯，如果這次表現好，可能會直接晋升主管。
    此時此刻，估計正在某個會議室大展宏才。
    肖肆知道他開會的時候，必然不會開手機，而等到他打開手機看到那條離別的短信，估計自己已經在另一個城市的高空了。
    踏上飛機的前一刻，肖肆想著的是，多年之後自己再回來，那時的商緘會不會依舊為今日的不辭而別憤怒痛心，或者，對於自己，他早已不在乎了。
    收到肖肆短信趕回家的商緘幾近崩潰。
    甚至要立刻辭職訂去往德國的機票。
    陶如進看著發狂自己老大，心裡對於肖肆不聲不響就離開的行為竟也感到一絲難過。說到底，他其實是個很重情義的人。
    可是……“老大，你知道肖肆去德國哪裡了么？”一句話，讓商緘從瘋狂陷入了鋪天蓋地的悲哀。
    為自己悲哀。
    肖肆的短信上只有五個字：“我走了，保重。”而他想打聽，卻發現自己對他的一切都一無所知。當初兩人一起去過的那間小小的書庫已經銅鎖斑駁。
    向學校問詢，導師們都說肖肆已經退學，原因不明。期間閃爍其詞。
    沒有人知道商緘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整理了兩人一起的住所，搬到公司宿舍。那張一如平日裡平靜和煦的表情，讓人第一次覺得恐懼。
    而肖肆的離開，其影響絕不止對商緘一人那麼簡單。
    肖家少爺去德國了！
    終於去德國了！
    不可能吧？這麼快？他還沒有畢業……不過，秋家的那位早已過去了。
    肖家少爺去了德國的消息，幾乎一夜之間傳遍了所有與之相關的家族和企業。頓時，整個地下的組織捲起了十級風暴。
    有開心歡呼的，有暗自打聽的，有愁眉不展的。
    很多人的衰敗和興起就在一朝之間。
    這些事，都是隱秘的，見不得光的。
    報紙新聞固然不見，普通人也不會知曉。但柳擇甫明顯看到了變化。自從肖肆走後，不知那些人從哪裡知道自己和肖肆的關係。
    於是三天兩頭有不明身份的人找上門，威逼的利誘的勸說的巴結的……自己幾乎將那句：“我和肖肆只是普通同學，我和莫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肖肆以後會做什麽我真的不知道。”的話說到麻木。
    期間也包括自己大哥。
    莫啟文沒有說什麽多餘的話，只是看著牆上枯萎的藤蔓，說：“小擇，你記不記得很小的時候，那時候你可能只有4、5歲吧，在祖父家裡，他老人家說過的話。”
    柳擇甫淡淡地眼神里多了些詢問。
    莫啟文像是自言自語：“祖父說‘有的人，就像虎刺一樣尖利，傲然挺拔在艱難的環境里。唯一能接近它的，就是纏繞在它周圍最柔軟的藤蔓。也許，我們莫家，註定要做肖家的藤蔓。今後，不管是你們誰，如果能夠跟隨在肆少爺的身邊，就必須像虎刺上得綠藤一樣，即使自己枯萎凋零，也要緊緊纏繞著他，給他安穩！’”
    頓了頓，又轉頭笑著說：“小擇，啟嵩已經死了，你說莫家，誰會成為肆少爺的藤蔓呢？”
    對此，柳擇甫不言不語。
    只突然有了一種莫大的悲哀，雖然父母遠離家族和各方勢力的爭鬥，也極力想要自己擺脫肖家這個陰影，可是如果有一天，真的能成為肖肆的藤蔓，自己竟能夠拒絕么？
    那一天，兄弟兩人並沒有交談很多，莫啟文卻呆了很久。直到華燈斑斕。
    柳擇甫眼看著他穿過星空下人間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