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焚城 第三十五章 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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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他说。
冷冷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钻进闵伟峥的怀抱。那种不假思索简直可以与飞蛾扑火媲美。
是一种纯粹的生物应激性反应。
她把头埋在他怀里,纤弱的背微微弓着,像是婴儿一样在母亲的子宫里蜷缩。她哭着说:
“闵伟峥。都怪你。”
“如果不是你说东方是你的朋友。我干嘛来演这出戏?”
“你说让我别跟阮正泽接触。谁稀罕呀?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用认识他,也不会莫名其妙地跑来这里。”
“都怪你……”
他看她抽噎地哭着,断断续续地小声抱怨。委屈的像个孩子。他轻拍她的背,好脾气地说:
“怪我怪我……”
他还是心软了。继而就想到,这其实真的不能怪她的。以往她也不是每天都住他那里。只是他叫她她才回来。他表现的也不是那么在意她。她去哪里自然是没有跟他报备的惯例的。这次这么着急。只不过是因为东方给他打电话说片场出事了。他红着眼睛跑过来。脑子很乱心里也乱。本来想报警或是派自己的直升机组。可是东方却千求万求,说已经出过一次事故了,不想再把事情闹大,先等等再说。
等等再说。可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永远不会知道她让他有多煎熬。
所以忍不住地发了火。可是看见她的眼泪,却又觉得。这真的完全是他的错。
“怪我,好不好?你别再哭了。”他再把她搂紧一点,搂紧一点。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哭声渐渐地偃旗息鼓。她微微皱起的眉毛终于一点一点舒展开来。睡着了。无意识地把自己的鼻涕眼泪往他的价格不菲的衬衫上抹蹭。
他终于眼神柔和地笑了。雷声也不响了。
安睡。
=
冷雨淅曾经觉得,得是矫情到什么地步的人才会怕打雷呢?
雷,除了声音大了一点?还有什么能够伤到人的?
经过漫长的发展繁衍,人早已不是那个远古时期被大自然搓圆弄扁的卑微物种了。他们用自己狡黠的智慧为自己建起了一座一座的水泥森林,落户在里面。他们避雷针,有铜墙铁壁,有引以为傲的现代科技,他们干嘛还要怕打雷呢?
当然,这种疑问和不屑,是在她很年幼的时候,是在她还是还是一个被亲人疼宠的小公主时。
在她自以为可以抵御一切时。
而在十四岁,她的双亲选择死亡那一刻,她的一切信仰和勇气都被粉碎,被践踏,都土崩瓦解。
——“雨儿,我们都很欢迎你来住。可是家里太乱了,还要收拾一下,”事故之后,她成了孤儿,没人照管,她的舅舅满脸歉意地对她说,“你再等一阵吧。舅舅一定来接你。”
她木然地点头微笑。她知道,舅妈一定不愿意。舅舅此时一定很难办。她也不愿意打扰他们。那一个夏天。她自己一个人住在那所空房子里面。
那房子是燥热夏天里一块突兀的冰,是她美好年华里横生的梦靥,是对她所有回忆和所有期待的莫大讽刺。可那个夏天,她除了那里无处可去。而那里,除她之外也别无她人。那房子一如她的绝望。她逃不走,也再没人可以走的进来。
在他们的城市,夏天就等同于雨季。几乎每天每夜都在下雨,而几乎只要下雨就会打雷。
夏夜雷雨。她一个人蜷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双手抱膝,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回想起以往每次这样的天气,爸爸总会探头探脑地推进来:
“下雨了哦宝贝,怕不怕?要不要爸爸陪你睡?”标准的TVB语气。
那时她每一次看到爸爸的嬉皮笑脸,都会丢一张枕头过去:
“才不要呢。我都多大啦。”
最后每次她的爸爸都装作很受伤地开门离去。
有没有,哪一种场景,是你曾经不屑一顾甚是避之不及的。你以为它总会不厌其烦的重复。但就是有一天。它断然的消失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你才发现,它有多重要。
冷冷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对着空荡荡地房间说:想。
我想要爸爸妈妈来陪我睡。
其实我很害怕。
有没有人能来抱一抱我。哪怕只是来跟我说说话。
有没有。
那一刻她才知晓。无论多么厚实的外衣,多么先进的科技。都没有办法抵御人从远古时期埋藏在心里面最原始的恐惧。惧怕寒冷,惧怕死亡。当身边不再有人可以依赖的人,年少的她,独自站在恐惧漩涡的中心。
从此以后她惧怕听到打雷。那种恐惧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解,而是与日俱增。
——有没有人,能来抱一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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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闵伟峥的卧室中,他一个不稳,连着怀中的冷冷一起躺倒在床上。他拧了拧眉头,看着她不满地嘟了嘟嘴,又向他怀里钻去,蹭啊蹭地趴稳。他轻轻地啄吻她的耳后,真是个小粘人精。
他怕她也像他一样着凉了。所以在她睡了之后连夜开了回来。又费劲巴拉地把她抱了上来。整个过程她都没离开他的怀里,那架势甩都甩不开一样。
他躺倒在床上,搂着她。真是有点累了。勉强提起的那股力气也散了下去,他的感冒好像又严重了一些。眯着眼睛准备睡去。他听见她说着梦话:
“你别生我气了……”
他笑,靠近她的耳边,像要对她说,又像是怕她听见。小声地:
“我不生你气。”
“其实,我担心你。”
说完,就连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本来都已经累得昏昏欲睡了,却,被她简单的一句梦话搅动地兴奋不已。他一面自嘲,一面不由自主将嘴角勾起。
那笑着的嘴角,就像心里某些感情,被勾起了,就再也放不下。他在没人能看到的黑暗里,宠溺地看着她。看她倔强的一张小脸,看她倔强地往他怀里钻。
他安然地闭上眼,却听见她喃喃地叫:
“安生……”
就像是突然被吹起的气球又被突然地戳破。本来满满的喜悦,被一根扎得只剩一张零落的皮。
他苦笑。就连刚才那句梦话,也不是对他说的吧。冷雨淅,你梦见什么了。什么事你惹安生生气了。什么事你要求他原谅。他发现自己一无所知无能为力。
大口地吸了一口秋夜的凉气。他将被子在他们两人身上裹紧。
——算了。冷雨淅。
只要你安睡。无所谓你将我当做谁。